“韋大人這意思我不明白。令妹是個什麼身份,韋大人能不清楚?怎麼嫁去籍家的,仿佛不是你韋家的女兒呢?”
籍閆的臉色已經不是用難看可以來形容的了,當即冷聲道:“宋大人!此事乃我籍家和韋家之過往,宋大人將我夫人的身世放在朝堂上來討論,是否有些過於小題大做了?”
大楚向來看重嫡庶之分。
若籍閆的夫人當真是庶女出身,且不說她是否真的是罪臣之後,單單一個“庶”字,便足以讓京城貴族圈子所有人笑掉大牙。
宋高傑冷冷地瞧著籍閆,嘴上卻絲毫不饒人:“籍大人此言差矣。戶部整日忙得什麼似的,我哪有這閑心去操心籍大人的家事!可身為掌戶籍的大員,若連未來嬪妃的身世都搞不清楚,想來戶部也沒什麼存在的必要了!”
見籍閆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宋高傑乘勝追擊:“籍大人自己糊塗了二十載,難不成讓聖上跟著你一道糊塗?這罪臣血脈可不是好說的,祖上謀逆,便是誅九族的大罪!哪一個不是要趕盡殺絕、擔心他春風吹又生的?”
籍閆還從未發覺過,這個被他一手提拔上來、一貫隻會默默無聲地支持自己的戶部尚書宋高傑,竟還是這般牙尖嘴利的一個人。
戶部曾是籍閆最大的助力,如今一朝反水,打得他措手不及。
薑文也不清楚戶部和吏部緣何反目,可他樂得看籍閆吃癟,隻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熱鬧。
籍閆哪裏肯罷休?宋高傑的官是他保上來的,有朝一日卻來對付他了,如何不讓人怒發衝冠、恨不得扒了宋高傑這個偽君子的皮?
他當即道:“宋大人莫要忘了,你曾經也是謀逆反賊的親信手下,若不是陛下開恩,今日如何還能立在朝堂之上?”
皇上終於忍不下去,心中最隱秘難堪的一角被當眾撕開,胸腔裏不受控製地湧起一股勃勃怒意:“籍閆!你給朕閉嘴!”
宋高傑見狀,薄薄的嘴唇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
太傅柳凜是朝中的老臣了,從來不愛卷進是非之中,可此時卻站出來發聲道:
“籍大人慎言——若柳某沒有聽錯,籍大人似乎說的是封晟,封將軍一案?”
封晟的冤案在當時也算震驚朝野的大事,愛國忠臣被汙為謀逆大罪,錚錚男兒未曾馬革裹屍、血濺沙場,卻落得在京城中、刑場上身首異處的下場。
而眾人似乎都已經忘卻了,戶部尚書宋高傑年輕時,曾也在封晟的手下做過副將。
當日不敢站出來為封晟說一句話的人,今日心中都有些蠢蠢欲動,見柳凜起了頭,當即又有老將徐澤站出來冷笑:
“封將軍冤案早已平反,封家唯一的子嗣如今還在京城住著,籍大人還敢將他的父親稱為‘謀逆反賊’?即便那孩子不來尋你麻煩,皇上也是饒不了你的!”
封晟這個人,朝堂上鮮少有人提起,若是再過上幾年,恐怕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在人們記憶裏淡去,最終一點點忘卻罷。
朝中眾臣都知道此事是皇帝連聽都不願聽的,又怎會傻乎乎地上來就碰他的逆鱗?
此時坐在龍椅上的君王,臉色已經不是用難看可以形容的了。
他神情有些高深莫測,對徐澤和柳凜道:“原是在說籍大人夫人和女兒之事,兩位愛卿還是莫要扯遠了罷。”
兩位老臣不好當麵反駁聖上,宋高傑卻開口了:“陛下,此言差矣!”
他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禮道:“封晟一案牽連甚廣,當日鎮守雲南的半數將士因著封將軍‘謀逆’之事,被褫奪官職,隨後再不起用……”
皇帝緩緩皺起眉頭,打斷他的話:“宋愛卿,這是何意?”
宋高傑抬起頭,身體繃得筆直仿佛一張拉滿的弓,又似一把出鞘的利劍,讓人驀地想起,這個在朝堂上沉寂了五年之久的文臣,昔日也是上過戰場、手刃過敵人的血將。
他直直看向禦座之上的皇帝,朗聲說出今日最大的目的:“當日陛下和朝堂之上眾位大臣受宵小蒙蔽,將鎮南大將軍封晟定為謀逆之罪,封府一朝敗落,早已無力回天……可其餘那些被冤屈了的軍士還在!微臣這些年來遍查戶籍,那些因造反之罪名被打入賤籍的功臣之後,尚有三千之數!”
宋高傑雙目之中閃過不容人忽視的堅定光芒,宛若兩道照透人心的探燈,凜然間還帶著些許那些被冤屈了的忠肝義膽將士的不甘:
“還請陛下為這些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