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約莫便是家家團圓的春節了,守歲更是一年之中,家人之間難得團聚在一起的時候。

薑府今年的除夕開始時氣氛雖有些尷尬,可薑武也算摸得準自家大哥的脾氣,知道他對家人的容忍度一貫很高,是以即便是帶了不上台麵的妾室來用年夜飯,薑文氣過了,也便由他去了。

薑家人口簡單,守歲也沒有那麼許多規矩,隻不過是長輩們圍坐一圈,小的們便尋個大人瞧不見的地方,嘁嘁喳喳地說著自己的悄悄話。

黃氏因著前些日子身體不好,薑諭便又回了二房,整日裏上學讀書、識字練筆,著實累得很,此時見著薑樾便不肯撒手了:

“二姐,大伯母何時才能好起來?諭兒想跟著大伯母識字讀書……”

小家夥過年吃得好,臉上的肉都鼓了起來,白嫩嫩的模樣,著實讓薑樾看了心癢癢。

她輕輕掐了掐堂弟格外水嫩的小臉,笑著問他道:“諭兒可是在學堂讀書累著了?”

薑諭搖了搖頭,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經道:“夫子講課,同大伯母說的內容是一樣的,可偏偏讓人聽了想睡覺……”

薑立和薑謙兩兄弟站在一邊,聽了小弟的童言童語,又憶及小時候自己在學堂讀書的模樣,不由都會心笑了起來。

薑謙走到跟前,一把抱住薑諭放在了肩膀上,惹來小家夥一聲驚呼。

“諭兒不是最不愛學習麼?前幾天逃學,在雪地裏被七八個下人聯手才逮住的事情,我可是聽說了的!”

這事要放在薑立或薑謙身上,早被他們的父親把腿都打折了。可薑武一門心思撲在後院上,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懶得管的,是以薑諭在二房,一向皮得很。

他聽見二哥這麼說,臉上還是泛了紅,喏嚅道:“是,是因為外麵下了雪……”

薑謙倒不是真心想要為難薑諭,小孩子家逃個學,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便把他從自己肩上放下來,抱著他軟軟香香的小胖腰,一手拖住小孩的屁股,笑道:“諭兒下次若想看雪,便來尋二哥,二哥帶你去雪地裏騎馬,好不好?”

薑諭年紀小,還不到可以學騎馬的時候,但不知為何,他卻對縱馬這事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

聽見薑謙這話,小孩不由雙目都泛起了亮光:“二哥此話當真?”

薑謙露出潔白的牙齒笑了笑:“騙你作甚?自然是當真的。”

說起騎馬,薑諭又想起夏天的時候,在芙蓉山上帶他騎馬的哥哥,便張口問道:“周哥哥怎麼許久不來看諭兒?我們去騎馬的時候,可以叫上周哥哥一道麼?”

薑謙先是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可轉念又想起來,薑諭是見過周梓綃一麵的。

他不由奇道:“同你周哥哥不過見了一回而已,你還記得?”

薑諭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偷偷看了薑樾一眼,仿佛在說,“二姐我不告訴別人”。

那是他的二姐夫,薑諭自然記得住。

三人正說笑著,卻見一旁走過來個人,一時間大家都收住了言語。

蘭兒走到薑謙麵前,向眾人行了一個禮,微笑道:“入府之後承蒙少爺小姐們的關照,蘭兒感激不盡。來年願薑府平安喜樂,少爺小姐也都身體康健、心想事成。”

她言語說的真誠,臉上的表情也溫溫婉婉的,讓人心裏生不出惡感,隻是身份頗有些尷尬了。

薑諭年紀小,最是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看見了她便一下子扭過了頭去,不肯理人。

薑樾始終忘不了前些日子,在園子裏瞧見的二叔和她顛鸞倒鳳的荒唐模樣,是以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說話,最後隻有薑謙解圍道:“蘭姨娘身子重,還是找個位置,坐下來歇一歇罷。”

這一句關心的言語,雖是再正常不過的客套話,可聽在蘭兒心中,卻是格外不一樣的滋味。

她臉上不受自己控製地流露出些喜意,笑道:“多謝二少爺關心……”

薑諭不高興了,扭著身子要下來,薑謙的注意力便一下子從蘭兒身上抽回,隻護著薑諭唯恐他摔著:“老實點!瞎動什麼?二哥摟不住,可要把你摔壞的!”

薑諭從薑謙身上下來,便跑到了薑樾身邊,氣哄哄地瞧了薑謙一眼,撅著嘴把二姐拽走了。

這下二人身邊沒了旁人,薑謙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可蘭兒卻心中暗喜,愈發不願意放薑謙離去。

她柔柔笑道:“前些日子二小姐及笄禮,少爺喝醉了酒,醉倒在了二房後院的事,少爺可還記得?”

那日薑謙醉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哪裏還記得人?聽她這話,不由奇道:“我跑到二房後院去了?”

蘭兒心中有些釋然,卻又難以控製地失落起來,隻道:“我見少爺獨自一個,睡在竹林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