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薑府裏鬧的那一通,讓眾人都不是很愉快。
明明往年的春節,薑府都是京中最最和美和睦的一家,單是坐著閑聊,便能聊上一整夜的。朝中沒有一個不羨慕,薑大人府中事務簡省,這才讓他有足夠的精力放在朝政之上,仕途也得以一帆風順。
隻是幾年,不知為何格外地不順。
春節之後,馬上隨之而來的重要節日便是元宵,可偏偏緋園又生出了事端。
“小姐病了?哪日病的?情況如何?”
朝中大部分官員都放了年假,可禮部年關最是繁忙的時候,身為禮部之首的禮部尚書,薑文自然清閑不得,隻能日日耗在衙中,已有好幾日未曾歸家。
傳話的小廝額上冒著汗,明明是天寒地凍的時候,渾身上下卻散發著焦灼之意:“過了初五便開始了,初時隻是略略咳嗽些,可沒一兩日,便開始發燒……如今小姐躺在榻上,連眼睛都睜不開,昨夜又說了一宿胡話……”
薑文忙從辦公的木桌旁走了出來,急問道:“大夫怎麼說的?可曾開了藥?”
小廝緊緊皺著眉,臉上的神色也是說不出的急亂:“小的不知大夫的言辭……隻知道小姐喝了藥還是不見好轉,老爺還是回家瞧瞧罷!夫人這幾日都愁壞了!”
薑文急匆匆地處理了一下手頭的事務,又對眾人簡單交代了幾句,衙裏的人都知道薑大人是個愛女如命的,如今聽他說起小女病重,自然紛紛體貼道:
“薑大人快回去看看吧!衙中的事有我們呢……”
薑文果然早早離了衙,急匆匆趕回了家。
才一入了緋園,便聞見濃濃的藥味,隻瞧見一個麵生的小丫頭,正在廊下煎著藥,滾滾煙氣隨著風,摻雜著苦澀的藥味,直直鑽入人的鼻尖。
隻是火苗一直不大,竟還隱隱有些要熄了的感覺,急得那丫頭又是吹氣,又是扇風。
薑文向來很少衝下人發火,可這些天他委實憋壞了,見這丫頭連煎個藥都笨手笨腳的,不由說了她兩句:“難不成小廚房的人都死了?非要在廊下煎……這火被風一吹,還如何生的著?還偏偏要扇風!”
小丫頭還未見過老爺聲色俱厲的模樣,一時間嚇住了,連手上端著的藥罐子也脫了手,灑了一地。
薑立正守在緋園,瞧見了父親,忙走了過來道:“父親。”
他見熬藥的小丫頭嚇得都快哭出來了,便對她道:“你先把這裏收拾一下,尋個避風的地方煎藥去。”
丫鬟忙不迭地點頭,也顧不得燙手,隻把那摔了的藥罐子撿起來抱走了。
薑文見長子臉上的神色一如往日的鎮定,原本焦躁不已的心緒,也被他感染得慢慢平靜下來,張口問道:“樾兒情形如何?”
薑立恭敬回道:“昨夜一直低燒沒有退下去,母親心裏著急,便守了一夜,今晨見燒退了才去歇下……”
薑文歎了一口氣,皺著眉頭:“怎的去年開始,府上便事事不順?大夫如何說的?”
薑立安慰父親道:“大夫說仿佛是尋常的風寒,約莫沒有什麼大礙。”
聽了這話,薑文不由奇道:“是風寒便是,不是便不是,怎麼來了一句‘仿佛是風寒’?請的哪家的大夫,說話這般糊裏糊塗!”
薑立沉默了一下,原是不願讓忙碌的父親再過於擔憂,想了想卻還是實話實說了:“風寒來得快,人燒著的時候也是昏昏沉沉難受的……隻是樾兒這次,仿佛是過了除夕就慢慢開始了,平日裏睡著的時候總比醒著的多……明明低燒著,卻仿佛是在睡著一般。”
薑文皺起了眉。
饒是他見多識廣,卻也沒聽說過這樣的病症。聽了薑立的描述,果真不像是風寒了。
“沒有找其他大夫瞧瞧?”
薑立點頭:“尋了的,就連京城的柳大夫也請了過來,都說沒見過這樣的……不過用了藥之後,樾兒明顯好多了。”
薑文站不住了:“我去瞧瞧!”
薑樾房中靜悄悄的,明明有不少伺候的下人,卻都一個個屏氣凝聲,半點聲響都不肯發出來的。
薑文從衙上趕回來,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來緋園了,瞧見薑樾臉色蒼白地躺在榻上,裹著厚厚的幾層錦被,臉上原本在正月裏養起來的一點點肉,也都褪了下去,不由心疼道:
“好好的怎麼又病了?這大過年的,也不肯讓人省心……”
薑樾睡著,自然是聽不見父親的話的。
自去年以來,薑樾便明顯地開始抽條長個,就連五官都慢慢地張開了。薑文從來事忙,也不過是一個月裏見著女兒幾次,同她說話的時間,還及不上同皇上說話的十分之一時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