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智和尚在薑府住了幾日,薑文便趁著每日下衙的時間,同他在家中品茗論佛、談政論時,兩人相談甚歡,都十分享受同對方交談的樂趣。
薑文原是個不信佛的,可隨著了智深入淺出的佛法講解,竟也讓他生出了佛禮廣博,浩瀚無垠的奇妙感覺,不由沉浸其中。
過了不過五日時間,薑樾的病便徹底好了起來。
“小姐才大病一場,身子正虛著,不如穿這件厚一些的夾襖罷?”晨起梳妝換衣,薑樾原是想穿那件淺紫色的長裙,卻被聽蘭勸住了。
她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乖乖地換了聽蘭手上墨綠的襖裙。
薑樾從來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主子,她要是有了主意,向來是聽不進別人的話的。聽蘭原做好了準備,若是小姐執意不肯換一件厚一些的衣裳,她便去尋了厚實的披風過來,誰曾想今日,薑樾竟格外得好說話。
聽蘭不由笑道:“小姐今日可是心情不錯?”
薑樾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問她:“何出此言?”
一邊伺候她梳頭發的小丫鬟偷笑著,小聲說:“許是小姐太讓人省心了?”
薑樾失笑:“我往日不曾讓你們省心過麼?不過是瞧著這些天你們都辛苦了,若是我再不肯接受好意,豈不是顯得太不識好歹了些?”
聽蘭笑而不語,可誰不願跟一個善體人意的主子呢?薑樾雖是主子,平日裏卻也從未對下人們動輒打罵過,脾氣已經算頂頂好的了,隻是偶爾讓人多操心些,也是她們該注意到的。
薑樾自及笄以後,妝奩中便擺滿了年輕女孩兒家用的各種首飾。從前不能用的,加上及笄後親友們送的,竟將一個金絲楠木的妝奩塞得滿滿當當,想來在尋常人家,一輩子也未曾見過這麼多首飾的。
聽蘭從中細細挑出幾個襯薑樾衣裙顏色的釵環,給自家小姐一一擺在麵前,再讓她從中挑選。
薑樾瞧見一個蓮紋式樣鑲著纏絲瑪瑙的簪子,看上去很是別致,便拿在了手上,問聽蘭:“這個發簪是何時的東西?”
聽蘭才看了一眼,便笑道:“也不怪小姐不知道,這個是正月裏柳小姐來看望小姐的時候送的。因著您當日睡著,柳小姐坐了一會兒便走了……”
薑樾不由笑了笑,對伺候她梳頭的丫頭道:“今日要見的是了智大師,便戴這個蓮紋的罷。”
薑樾拿了一對小巧的同色瑪瑙珠子耳墜,米粒大小的玉石散發出溫潤的光澤,戴在薑樾小巧而圓潤的耳垂上,愈發顯得美人肌膚勝雪,天生麗質。
那丫頭平日裏給薑樾梳慣了發髻,三兩下便挽了一個尋常見客的家常雙螺髻,又細細地給她插上發簪。薑樾撿了幾個顏色通透的珠花出來,自己隨手別在了烏發之上,淺笑道:“就這樣吧,今日素淨些便好。”
聽蘭笑著把薑樾沒碰的釵環放回了妝奩中,開始給她收拾臉上的妝容。
到用早膳的時間,薑樾已經準備停當,便起身去了前廳。
這一日是薑樾正式麵見了智大師的日子,黃氏早早地便等在前廳,唯恐薑樾年紀小,她沒有看著的時候失了禮數。見了女兒素淨中不失雅致的打扮,她不由在心中暗暗點了點頭,笑著問她:“樾兒今日感覺可還好?”
薑樾忙走了上去,給母親行過禮後,淺笑著道:“好得很,這些天勞煩母親擔憂了。”
比之前些日子薑樾蒼白著小臉的模樣,今日許是稍稍塗了些口脂,她的唇色重新變得鮮嫩明亮起來,隻是那下巴又重新變得尖尖的,愈發顯得她的那一雙貓瞳大而明亮。
黃氏心疼地一把拉過薑樾的手,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她的臉頰,才蹙著眉歎道:“瞧瞧,瞧瞧!臘月裏好容易養起來的肉,這麼一病,又給掉下去了……”
薑樾看母親的樣子也有些憔悴,心中愧疚,隻道:“女兒正長個子呢,身上少些肉不也是再正常不過的麼?倒是母親,這些天也瘦了……”
黃氏自去歲小產之後,就一直將養著。隻是她年紀不小了,意外流產對這個時候的婦人而言,最是凶險不過的。為著薑樾的病,正月中原本是要好好休息的她,又操勞費神了不短的時間,讓薑樾一直梗在心中,不舒服極了。
黃氏慈母心腸,隻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這是哪裏的話!母親這些日子身子好得很,隻是瞧著你一直病在榻上,恨不得替你受了那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