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樾南下的事情塵埃落定,因著正月裏事忙,便定在了月底的時候。

薑家二小姐出遠門,此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算小的。京中無人不知薑家最最疼寵著的二小姐,打小便是在黃氏眼皮子底下長大的,這突然有一日說要去南邊一段時間,不由引起眾人紛紛的猜測。

薑府沒有多作解釋,隻對外道:

“薑府去歲裏災禍格外多些,大房二房連著失了兩個未出世的孩子,府上的小姐也病了不短時間。正月裏了智大師恰好經過,說二小姐與佛門格外有緣,希望可以帶她去靈寂寺清修一段時間,也好為薑府上上下下祈福免災。”

胡亂猜測者甚多,可“了智和尚”的稱號一出,眾人的心便偏向了薑府這邊。

了智大師是大愚和尚的入室弟子,等閑連見都見不著的。如今正好她薑樾生病,了智大師就在京城裏了,又說二小姐同佛門有緣,想來是錯不了的。

隻是薑家姑娘若是去靈寂寺一趟,單是來來回回就要折騰大半年的時間,這親事可不就耽擱了?

原本想著同薑家結親的人家,一個個可都坐不住了,紛紛找了各種借口邀黃氏出門。大多邀約黃氏以身體不適為由婉拒了,可偏偏有一些,是不好推拒的。

“夫人,長公主府上來人了,遞了個請柬……”

黃氏正在房中細細囑咐著跟隨薑樾南下的隨從,直把衣裳首飾、日常飲食,還有出入居所等事無巨細地叮囑著,卻被丫頭打斷了。

她一聽是長公主府上,隻輕輕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有像往日一樣直接讓丫鬟把人打發了:

“什麼請柬?拿來我瞧瞧。”

黃氏接過鋪著金粉的請柬,隻見上麵寫了三日後長公主壽辰,在王家設宴,邀京中眾位貴婦人前去,望薑夫人賞光攜女赴宴。

她歎了一口氣,問向那丫鬟:“送請柬的人回去了麼?”

“回夫人,還未走呢……奴婢想著,夫人大約是要決定一番,才能回了她……”

黃氏早就吩咐了家裏的丫鬟,尋常邀約不必來回她,隻一律打發了便是。可因著薑立同鳴紗的婚事已定,薑家也算是同皇家有姻親關係的了,對於長公主的壽宴,黃氏便不好不去了。

她略略想了想,隻道:“去讓那丫頭回了長公主,就說多謝長公主厚愛,我三日後必帶著樾兒登門賀壽。”

等丫頭下去了,黃氏這才又坐回了桌邊,開始有些煩悶地喝起了茶。

“夫人這是怎麼了?”一旁的丫頭還等著黃氏繼續吩咐,卻聽不見她說話了,不由笑著問。

黃氏也沒了心情一一囑咐她們如何安排好薑樾外出時的一應適宜,隻揉著眉心道:“罷了罷了,你們先退下吧,有什麼事情明日再吩咐也不遲。”

待房中閑雜人都散了幹淨,黃氏的貼身丫鬟才笑著問道:“長公主邀夫人去壽宴,不是好事麼?怎的瞧著夫人不是很高興的模樣……”

黃氏看了她一眼,開口道:“往日裏你可見過長公主同咱們有什麼來往?王家的家主雖同我們老爺走得近些,卻也是朝堂上的關係,在咱們後宅,這樣的邀約可是頭一遭呢!”

說起長公主,也是大楚頗為有名的一個女子。她原是先帝最寵愛的長女、當今皇帝的姐姐,從小也是騎射功夫、詩書朝政,樣樣不輸男兒的,在先帝口中,對皇子皇女們的十句讚賞,必有九句是落在她身上的。

隻是因著並非嫡出,又是女兒身,即便是先帝再寵愛著,等到了新皇繼位之際,她的身份也會變得尷尬起來。

長公主生來聰慧,便趁著先帝還在的時候,給自己挑了王家這一門不高不低的親事。先帝心中覺著委屈了她,便賜給王家世襲的爵位,也算是給了皇家一個麵子,好讓長公主風風光光地出嫁。

如今她嫁到王家已有三十餘載,原本在京中絲毫不顯的王家,也在她的手下慢慢勢起,在朝堂之上的言語也重要了許多。

丫鬟忙笑著道:“夫人不是一直說,長公主向來高貴冷淡,難以討好?咱們不肯去巴著,可如今人家來請,夫人還不高興?”

黃氏眉頭一皺,嘴上不由嗔道:“你這丫頭!跟著我這麼久了,看來隻長了年歲,怎麼連一點心眼都不肯長?她請咱們是為了什麼,你好好想想!”

跟著黃氏的丫頭自然都不是蠢笨的,方才她也是光顧著高興,沒細想。如今黃氏這麼一提點,那丫頭登時便反應過來了:“不能吧……?長公主想把咱們小姐聘到王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