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她下了車。
“小姐,要票嗎?”出租車司機好心的問。
“不要了,謝謝。”慌忙收拾著他找來的零錢,塞在錢包的縫隙裏,整好腿上散亂的書。心裏有些慌,畢竟遲到十分鍾了。
這不是她職業生涯第一次遲到,在進學校之前的很多次麵試中,也有過遲到甚至缺席的“偉績”。出版署的最後一輪麵試,因為不想被鉗製在辦公桌前看報喝茶,就以遲到的伎倆解決了問題。
她,很多時候都是任性的。
但是今天,真的晚太多了。歐美的方式,超過十分鍾會取消約定。
她要麵對的是一個開除過六位中國老師的韓國男人。一個總工程師,一個外籍公司的中層管理者。
她了解這個組群。他們在意細節,刻板嚴厲。她曾經炒過一個香港人事經理的魷魚。麵對他的錙銖必較,實在沒有心力對付。她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到公車站時已經三點五十,打上車短短兩站地,因為找地址、小小的信號燈和不太順利的堵塞,在摩托羅來大樓下車時已經四點十分了。好在司機是個好人。
幾步小跑,在進入大堂的轉門差點和一個人高馬大的金發男人撞在一起。隻好故作鎮定的撫弄一下裙擺和發梢,禮貌的向對方點頭示意抱歉,抱著一堆材料“登堂入室”。
摩托羅來,我來了!
沒走幾步被一長排安檢和保安擋住,帶著她到前邊的前台辦理“入室”手續。手裏一邊填著繁瑣的登記條目,一邊找著摩托羅拉的手機號碼。他給個通融,才好通關。
前台清一色男服務生的臉上堆著笑,卻對登記單的蛛絲馬跡不得放鬆。被他們糾正填寫錯誤的時候,摩托羅拉的電話撥通了。
耳邊竟然是“神話”的中文彩玲聲。想了十幾聲,沒有人接聽。
氣惱地敲著前台,一邊更正登記表上一兩處拚寫不清楚的地方,一邊試著再給他打一次。
接待員不斷打出接聽來自外麵和辦公樓內的電話,而她要找的那個摩托羅拉,還是沒有回複。
“小姐!小姐!”……“厲俐小姐嗎,您的電話。”接待生叫著自己的名字,把聽筒塞到了她手裏。
“咖啡廳見,十五分鍾後。”一段低沉還算標準的中文。
“嗯?”還沒來得及回答,那端已經掛了。一臉茫然的把聽筒交回到接待生手裏,什麼意思。
還是職業性微笑,“那是李先生,他辦公的七樓不能上,您在這等嗎?”
“他讓我去咖啡廳等,請問在哪?”
“左手邊的第一部扶梯,上到二樓直走就是。”接待生專業的指出方向。
抱起書本,走過前台,朝扶梯出發。
看看表,已經四點二十五了,十五分鍾後,大概四點四十吧,林林總總算起來耽誤了幾乎一節小課的時間。
哎,跑公司的課總是不容易的。
而他,似乎是個古板的——摩托羅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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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咖啡廳喝上藍山的時候,時間剛好四點三十五,下意識望望咖啡廳門口,似乎沒有什麼動靜。
上扶梯時,被對麵下行的一隊人馬都盯著實在不自在。討厭走在最後一身秘書裝扮的女人犀利鄙夷的目光。
走進咖啡廳前,在電梯間對著“鏡子”照照,才知道自己多糟。
一身藍色便裝,領子卻是歪的,發簾亂蓬蓬,想是公車上睡覺的結果。進門和那金發男人一撞,更是亂了方寸。
簡單整理好自己,整理好心情,才信步走進咖啡廳。
她說過,她不太在乎外在的東西,因為那是不能持久的。
她知道太多人在乎。
但她還是相信,內心的堅強才是最重要的。戰勝別人,戰勝自己。
對,堅強很重要。自信很重要。把握自己很重要。
注視著四周流光一樣的玻璃牆,咖啡廳的光線微暗,讓人舒緩,她就坐在進門不遠的地方,定下心神。
朋友們總是羨慕自己,穿梭在不同大公司授課的這種生活。
晴美說每次見麵都像約會,常常是高級咖啡館,有時甚至是餐館,和一個有錢的陌生外國男人。
木蓮說和學生之間的接來送往很累,但是可以長很多市麵,比她一個小會計能認識的人多多了。
其實她們都不知道,每次和學生初次見麵,也有很多緊張和揣測。
一條短信不能完全概括一個人,很多次,腦中勾勒的畫麵和出現在眼前的,是完全兩個人。
也許,是又一個滿手鑽戒的印度富商,也許,另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也許,是個高高在上不容絲毫質疑的古板老總。
所以,見麵之前,她也會緊張,常常品嚐不出杯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