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敦和穀崎兄妹被指派出委托外勤,太宰治在金發女性走後悠閑地在沙發上翻了個麵,嘴裏哼著明顯跑調卻又莫名洗腦的魔性自創歌曲。

修則坐在太宰治的位置上,任勞任怨地埋頭寫著報告。

國木田獨步每每看到這一幕都止不住抽搐的眼角,平均半分鍾瞪一眼若無其事的太宰治。

太宰治倒是早就感覺到國木田的視線了,但是有什麼關係呢?被看又不會掉塊肉。再加上一些捉弄搭檔的習慣問題,他自然而然的把那道蘊含著譴責與憤怒的視線拋在腦後了。

修的字其實是學習的瘦金字帖,在港口黑手黨就不要想著誰能教導他學習寫字,萬幸其實是那會兒的他會說話,不然或許就要每天遭受早教課的荼毒。

其實修的特殊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暴露了吧。

翻一遍特製的瘦金體字典就能極為流暢的寫出絲毫不差的字跡。

這興許才是太宰治厭惡的點。

明明是怪物卻以人類的軀殼盛放,明明一眼就能看出異樣卻非要裝出正常,明明黏稠到令人作嘔的欲望不加掩飾卻仍然自虐般克製,明明擁有強大到近乎舉世無敵的力量卻給自己套上枷鎖,妄圖因他而成人。

人到底有什麼好的?

太宰治很聰明,這是誰都無法否認的事實。他能一眼看出修平靜麵孔下的空洞,能一眼看出百味人生的走向線條,能一眼看出事件的漏洞陷阱。

但這不代表他能理解。

就像太宰治產生這些疑惑與警覺的出發點那樣,他永遠不會認為修是因為他太宰治才會想要去成為人類。

他打心底裏就拒絕這樣的原因。

三年時間,在修陰差陽錯的步步緊逼下,太宰治勉強認同了修對於自己的情感,但他不信任,發自內心的不信任,不信任時間,不信任情感,不信任人,不信任修。

即使修幾次三番在他的測試中毫不猶豫的選擇太宰治這一方,太宰治仍舊不信任他。

無關其他,隻是因為他更厭惡自己罷了。

就像他不記得是從哪裏聽來的,卻仍然清楚記得每個字的那句飽含諷刺的話。

——我不明白,你自己都這麼討厭自己,怎麼還能期待別人愛你呢。

確實如此。

修在模仿人,但他的本質仍舊是那個從罪惡裏誕生的怪物,連靈魂都是扭曲而怪誕的形狀。

可為什麼這樣黑到不能再黑,黑到骨子裏靈魂上的怪物,卻仍然能擁有一雙清澈到能看清自己倒影的金色雙眼?

為什麼他無數次想從那裏凝視到深淵,找到理由放任沉淪,卻無數次的被一塊破爛不堪卻無比堅韌的脆弱木板搭救?

忠誠、信任、奉獻、信仰。

這是黑暗?

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太宰治又翻了個身,耳機那頭傳來模糊不清的中島敦和穀崎潤一郎交談的聲音。

他在剛剛摸上金發女性的手掌時,從大拇指與食指側邊的厚繭判斷出對方有不短的持槍經驗,再加上中島敦剛入社的檔口,不難猜測對方的大致意圖。

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發難了吧。

唉,為什麼自己在港口黑手黨那段時間就沒有什麼像樣的漂亮小姐呢。

要麼是成熟女性紅葉大姐,要麼就是幼女愛麗絲。

漫無目的的任由思緒發散,太宰治哼著的歌倒是沒有任何卡頓,就像他確確實實在全身心投入的唱著一樣。

修寫下最後一個圓潤的句號,將筆記壘到一旁的桌子上。

雖然以他的腦子根本無法猜測太宰治的行為和思考模式,但不得不說——

修也是直覺係狗勾呢。

他站起身,目光難得猶豫的在自帶的黑色外套上徘徊著。

太宰先生同款外套但是現在太宰先生似乎換了那

太宰治瞄了他一眼。

修回以無辜迷茫到極點的濕漉漉的眼神。

太宰治粗魯且不耐煩的向他揮了揮手。

早已習慣的修並不認為這是什麼排斥(應該說排斥也不在乎才對)。

他聽話的套上外套,走過來剛巧與從沙發上爬起來的太宰治同步站定。

太宰治不爽的偏過頭,他才不認為這是湊巧的事情,拖長尾音切了一聲。修則一臉平靜地朝看過來的國木田點了點頭,為懶得開口徑直出門的太宰治出言解釋。

“中島敦。”

一臉莫名其妙的國木田要對解釋這兩個字產生懷疑了啊喂。

修才不覺得簡短,他明明已經很難得的在解釋了。

太宰治又看了他一眼。

這回則是。

謔,還是長了點腦子的。

但可惜真的隻有一點,最後還得他親自補充。

“敦君那邊出了點小問題,我跟修去看看。”

太宰治嚴肅的表情讓國木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愣了愣,旋即妥協地道。

“交給你了,太宰。”

“啊,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