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似雪,暖草如煙。

沈惜言站青石板鋪就的路麵,左手邊的秦淮河上花團錦簇,鶯歌燕舞,右手邊的沈家酒樓拔地淩空,氣派非凡。

有言道近鄉情怯,沈惜言四處望望,南國的一切,竟變得陌生了起來。

沈家的大宅隱於一片磚瓦的青灰之中,他離家的時候,大門還是棕黑色,而如今,卻變成了亮眼的朱紅,仿佛新添了一筆生命。

沈惜言深吸一口氣,撥了撥門上的銅環,過了好一會兒,門內一陣“啪嗒啪嗒”的急促腳步聲,下一秒,門就開了。

開門的是個陌生的小男孩,約莫十歲的樣子,又稍微有些麵熟,他躲在門縫裏偷看沈惜言。

沈惜言還以為是什麼遠房親戚來了,他彎腰笑道:“小孩兒,你是誰家的孩子呀?”

小孩兒一叉腰,指著沈惜言的鼻子趾高氣昂道:“你是誰?來我家做什麼?”

“你家?”沈惜言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抬頭看了眼牌匾,上頭寫著一個大大的“沈”字。

這時,屋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年年,開門做什麼?”

小孩兒回頭道:“媽媽,有個奇怪的大哥哥。”

“誰呀?”

那女人走過來拉開兒子,見到沈惜言的時候愣了一下,隨即便反應了過來:“你就是沈惜言?

“我是,你——”

沈惜言話還沒說完就被女人打斷:“哦,那你進來吧。”

沈惜言一臉莫名地走進門內,這女人他從未見過,卻給他一種女主人的姿態。

女主人……

沈惜言心頭突然不安了起來,他快步走向屋內,把身後訓孩子的聲音拋諸腦後。

“年年,以後不許隨便給外人開門,聽見沒?”

“聽見了媽媽。”

沈宅外,角落裏的四個大漢見沈惜言進去了,才紛紛轉身離開,去找旅館投宿。他們是趙萬鈞派來一路護送沈惜言的,隻是躲在暗處,沒叫他知道。

屋內,沈惜言少時的丫鬟柳綠正幫他收拾著屋子,表情端的是義憤填膺。

沈惜言坐在茶桌前,緊緊攥著手心。

原來他父親沈長河在他離開之後就娶了新夫人,而這孩子今年八歲,也就是說,在沈惜言十二歲的時候,他爸就在外麵有了私生子。

不,現在不叫私生子了,應該叫二少爺,而他的母親林菁菁,就是沈家老爺明媒正娶的續弦夫人。

難怪他在北平呆了一年,沈長河都不曾叫他回家,難怪劉涯和柳綠要他在北平玩盡興了再回來,原來是故意讓他晚點回的,他還以為是他倆兩小無猜心有靈犀。

“當時奶奶不同意老爺娶,就是怕她對你不好,等你離家後不久,老爺便執意要把人娶進門,奶奶一下就氣倒了。”

沈惜言騰身而起:“什麼,奶奶氣倒了?”

“是呀,現在連人都認不清了,估計你去了也不一定記得你。”

*

沈長河到了第二天清晨才回來,他剛連夜處理完一樁生意,臉色疲倦,見到久未歸家的大兒子,也隻是稍稍點了點頭,眼裏全無欣喜,也沒問他的學業生活,將沈惜言直接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正當沈惜言不知道說些什麼的時候,沈雲年揉著眼睛跑到大堂,肉團子似地一把抱住沈長河的大腿:“爸爸爸爸,您又不陪年年睡覺。”

沈長河原本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忽然綻出笑容,一把將二兒子抱起:“哦喲,都怪爸爸太忙了,今晚一定陪年年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