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幸村並沒有看出她的遲疑與迷茫。他鬆開了森田雪的手,站起身,張開雙臂迎向海風,一邊微笑著,一邊大聲說道:“我要站在世界的舞台上!雖然可能一無所獲,但我必須去試一試!”
在說這話的時候,幸村充滿了自信——在森田雪的心目中,幸村就該像這樣沒有一絲猶疑,堅定地遵循著他所選擇的道路義無反顧地走下去。
森田雪坐在沙灘上,抬起臉看著幸村:“不會一無所獲的。因為你可是幸村精市啊!”
但是她呢?幸村精市可以做到的,森田雪可以嗎?
森田雪捫心自問,卻驚慌地發現自己居然得不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她不敢確定,更不敢想象。她沉默著,看著幸村意氣風發的麵容,聽著幸村規劃的未來,而她卻隻能無言支持。她從沒像今天這樣感覺到自己的語言是如此的蒼白,蒼白到連一句違心的話都說不出口。當幸村說到自己以後要經常離開日本去國外比賽的時候,森田雪甚至不能告訴幸村,也許她才會是最早離開的那個人。
就聽幸村說:“當運動員的女朋友可能會很累,小雪要堅持住才行。”
為配合他難得的好心情,森田雪勉強笑了下:“我……我也不知道我能堅持多久。總之,我盡量吧。”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正在刺痛。
聽到森田雪的回答,幸村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囑咐道:“那小雪絕對不可以趁我不在學校的時候與其他男生走得太近喲!不然我會很傷心、很傷心呢!”
森田雪對耍賴中的幸村毫無招架之力,隻能無奈地說:“我才不會和其他男生走得很近啦!有你一個就很麻煩了好不好!”
幸村語帶笑意:“盡管小雪這麼說讓我挺難過,但是我相信,小雪一定完全沒有問題啊!”
“哈哈。”森田雪扯著嘴角笑了笑。
幸村以為她又被窘到了,於是忍不住也笑了起來。然而幸村的笑顏卻讓森田雪難過。類似“一定完全沒問題”這種話,在幸村身上可行,對森田雪來講就顯得太過沉重了。她真的是個很普通、很平凡的女生,她擔當不起“一定”這個詞語。她的未來還是個未知數,並且,她沒有勇氣和信心違抗父母的安排,因為她放不開來自家人的親情的羈絆。
可森田雪現在還不想把這些事情說出來。目前的她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關於父親是否要出國、她是否會離開日本,一切的一切,都還沒有確定。她寧可自欺欺人地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沙坑,無視擺在眼前的現實,認定她可以與幸村一直這樣下去。
——如果我們永遠都不用長大,那該有多好啊……
森田雪的憂愁擋也擋不住,而且還有越演越烈的趨勢。終於,幸村也注意到她的異常了。
“小雪?是不是剛才打球累到了,現在還沒休息過來?”即便幸村再怎麼心細如發,也不可能把森田雪的心思全部猜中,所以他的推斷更偏向於實際。
“不是的。我想我該回去了,出門前,我答應了媽媽要回家吃飯。”森田雪盯著幸村襯衫上的扣子,撒謊,“都快到中午了,我想我該回去了……”她重複著同一句話。
幸村淺笑:“我送你回去。”
“不用!”森田雪斷然拒絕。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表現得有點太激動,於是她趕緊緩和了語氣,“那個,我是說,反正很近,不用送了吧?”
幸村好笑地說:“就算我不送你,從這裏走回家,我們也是同路的啊,方向都一樣。”
森田雪無言以對。
“小雪今天精神不太好。”將森田雪從沙灘上拉起來之後,幸村仔細地觀察著她的臉色,“有什麼煩心的事情嗎?難道是忽然聽到我下學期要因為比賽而離開很久,所以不開心了?”他笑著刮了刮森田雪的鼻梁,“要是後麵這個原因,那我反而開心了呢!”
森田雪鬱鬱地低下頭,隻給幸村留了個白眼,“我才不會因為那種小事就傷心難過啊!”
幸村婆娑著下巴,很是權威地指出:“小雪你這樣是不行的!作為女朋友,你現在應該撲進我懷裏,一邊責備我不該以網球為重,一邊撒嬌要求我多分出點時間來陪著你。嗯,這才是正常女生會做的吧?”
“真是抱歉啊,我不是正常的女生!”森田雪霎時黑線不已,“但是幸村,我說真的,你確實該把你那本所謂的‘戀愛學習筆記’扔掉了。那個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借鑒的意義!”
看著她一臉憤憤然地吐槽著那本他早就熟記於心的筆記,幸村輕笑出聲:“瞧,這不就開朗多了嗎?臉色也好看了呢!”
森田雪被他噎住,於是忍不住像好友藤真朝香經常做的那樣,衝幸村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拳頭,“你很過分啊!”但轉過臉去,森田雪就無奈且悲哀地閉了閉眼睛,硬是擠回自己幾乎衝出眼眶的淚意。
——幸村,拜托你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怕我會越陷越深。
當兩人在路口正準備道別的時候,幸村忽然想起自己今天身負著另一個任務。然後他在網球包裏找到了一張手繪卡片,遞到了森田雪麵前。
“這是什麼?”森田雪打開卡片,“咦,亞希子的生日邀請卡?是她自己做的嗎?畫得很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