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在是耿直的不行的一場表白了,估摸著最平庸的話本都不屑描寫,很難想象這麼沒有技術含量的情話會從葉酌的口中說出來,但是溫行偏偏就如過電一般,倉促道“隨你。”
於是到現在,他們又不約而同的以一種正襟危坐的姿勢,嚴肅認真的表情,開始看戲台上的清婉,仿佛看的不是小黃曲,而是什麼淒慘壯烈的戰爭現場。
葉酌在一盞茶後找回了聽覺,他摸了摸耳朵“這清婉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他一魔域的魔修,這麼唱戲是京城那邊的口音?”
溫行“京城?”
葉酌道“人間界的王都,當時我說調儒門門主陳可真的檔案,本是打算去一趟京城的。”
溫行道:“陳可真和京城也有關係?”
葉酌道“陳可真官至禮部尚書,領太傅銜,我要查他必定要去京城。”
他歎氣“雖說仙凡有別,但這一回京都的水還是挺深的。”
恰在此時,侍者探出來,道“兩位老爺,婉兒唱完了,他已經收了錢,說願意服侍兩位老爺,我現在給您宣……”
他話說道一半,忽然詭異的停頓了下來。
葉酌像是得了肌膚**症,沒一會兒就想撩撥一下溫行,就和他蹭一張椅子。
那小二進來的時候,衣冠楚楚的某位老爺正把仙風道骨的某位老爺圈在椅子中央,椅子上那位頭扭在一邊,耳朵尖紅彤彤的,像是受了什麼可怕的蹂躪,聽見開門聲,衣冠楚楚的那位立馬回頭,對著侍者側目而視。
侍者受到了驚嚇,同手同腳的走出去關上門,鞠躬道“對不起打擾了。”
“回來,”葉酌直起身子,“把那位婉……婉那什麼喊來吧。”
清婉這名已經奇葩到難以言喻,不想他還有‘婉兒’這個如此溫婉秀麗的花名,葉酌在唇舌邊念了一下,牙都要酸掉了。
清婉昨日見溫行的時候,顯然料到他們會來,進來以後微微伏身,甚至幹脆利落的行了個女子的禮節,問道”兩位叫我作陪,是要陪著做什麼?”
他麵容秀美,行起禮來卻自有一股凜然殺氣,硬生生將廣袖揮出了陰寒恐怖的氣勢。
葉酌道“坐。”
清婉道“不必坐,坐不了幾分鍾。我昨兒說對聯是家師寫的,想必兩位特別好奇。我報我師尊的名號,也沒什麼虛的,我師尊乃長舟渡月閣創道祖師,廣玉元君是也。”
天下提起廣玉元君,無不敬佩稱讚,然而清婉語氣平平,全然不像提及了某位名震四海的大人物,嘴裏說著師尊創立了長舟渡月閣,神色卻活像在誇鄰居王二麻子新買了把利索的殺豬刀。
葉酌冷笑一聲“閣下莫不是覺著,我很好騙?”
“你是個魔修,你師傅是當代魔君,廣玉元君要是魔君,我們人族早就該手牽手跳海自盡給他老人家讓道了,我們還能在這裏蹦躂?
清婉陪了個笑臉,“我開玩笑的。”
他幹了杯中的酒,“廣玉元君和我沒什麼關係。不過家師是誰,我現在沒法細說,隻知道他老人家異常仰慕崇寧仙君,兩位作為仙君門下,家師若得空,會想請兩位去坐坐的。”
葉酌一拱手“謝邀。”
清婉看著他笑,又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其實家師呢,除了崇寧仙君,也挺仰慕廣玉元君的,元君門下的廣渠道人,哦,還有那個叫朱白的,我也想去帶個話,隻是朱白道人藏的太深了,我見不著他。”
葉酌假笑道“他三日後要連戰百場,你隻要不退賽,自然見的著。”
對話談到這裏,已經隱隱有火藥味了。
清婉卻顯然不是來和他們打擂台的,他嘩啦一下拂袖站起來,若無其事的對著溫行兩人行了個禮,道“今日……今日與兩位聊的十分開心,明日貧道先走一步。”
說罷,他端莊又矜貴的站了起來,步搖晃蕩間,還頗有幾分高門貴女的奢華氣派,葉酌溫行也還了半禮,清婉踱到門口,忽然有回頭,說了一句
“對了,耽誤兩位時間來此,沒給出任何信息,是貧道不對。”
“兩位若得空,不妨去翻翻崇寧仙君的《遊仙錄》七十三頁第八行,會有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這算是什麼信息?”葉酌莫名其妙,他去拉溫行“走,找本書,看看他到底搞什麼花架子。”
然而這一下卻沒有拉動。
葉酌問“怎麼了。”
溫行皺眉“若我記得沒錯,《遊仙錄》七十三頁第八行,應當是引用了周邦彥的一句詩。”
“什麼詩?”
“‘浮花浪蕊,人間無數,開遍朱朱白白’”
葉酌呼吸陡然一窒。
人間無數,朱朱白白。
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