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警官,請不要幹擾我做事。”倪輝打斷張靜萍的話,繼續對李齊豪說,“有很多人和你爸爸得了一樣的病,他們會在一起治療,小豪聽話讓爸爸治病好不好?”
李齊豪仰頭看著李勝利,在他眼中高大挺拔,無所不能的父親,父親為了他打碎玻璃劃破了手,他也應該讓父親治病。他不舍地鬆開手,吸吸鼻子,說:“好。”
張靜萍看不下去,背過身子抹眼淚。
倪輝招手示意,SUV走下來兩個穿防護服的男人,一左一右將李勝利架上車。
李齊豪有一種詭異的直覺,他感覺父親再也不會回來了,他哭著大喊:“不,我不要爸爸看病!我要爸爸回來陪我!”
聽到聲音的李勝利開始掙紮,力氣極大,兩個男人差點摁不住他,連推帶搡地將他扔進後備箱,關上門。倪輝坐進駕駛室,發動汽車離開。
李齊豪跑步追車,一邊追一邊喊:“爸爸!爸爸!”
張靜萍怕高速公路上有危險,跑過去抱住小男孩,安撫地拍打他的背:“小豪,乖,小豪,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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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落將車開到了一處野山,所謂野山,就是人跡罕至的山。山脈連綿起伏,他把車停在路邊,看著麵前的緩坡,滿意地頷首。
去野山滑雪是一個極其危險的選擇,可能滑到半途掉進懸崖,也可能遇到大型野生動物,比如熊或者狼。而且野山幾乎沒有人工設施,無法保證安全。
其實陳落也想去正規的滑雪場,但是災難背景下,根本沒有開門營業的。
變成人的陳初站在陳落身旁,躍躍欲試:“從這裏下去?”
“嗯,我小時候經常來這座山玩,這一片我熟悉得很。”陳落說,“沒有陡坡和懸崖,能一直滑到山腳。”
“我在前麵等你——”陳初歡呼一聲,雙手一撐雪杖,一頭攮下山坡。
“哎等等。”陳落歎氣,性子怎麼這麼急,他跟在陳初身後,快速撐兩下雪杖趕上陳初,“你小心一點。”
“好。”陳初有著優秀的平衡感,他左搖右晃,靈巧地避過大石塊和樹木,大膽的回頭朝陳落揮手。他動作矯健,炫技般地側著滑過兩棵樹之間狹窄的距離,甚至跳起來拽下一個幹枯的鬆果。
陳落看陳初高興的模樣,忍不住彎起唇角。他心頭湧起比拚的念頭,加快速度,風呼嘯著拂過耳邊,他彎腰,眯起眼睛,把自己想象成一支飛速前進的箭,向著陳初的方向衝去。
誰知陳初拐個彎,轉身倒著滑,麵對陳落張開雙臂。
陳落被他的騷操作嚇了一跳,他忙站直身體刹車,然而並沒有那麼容易停住,他一頭撞進陳初懷裏。兩人抱著在山坡上打滾,軲轆軲轆滾作一團。幸好兩個人都穿著厚重的棉服,沒感覺到疼。
撞到一塊石頭停下來,不知道誰起的頭,兩人嘰嘰咯咯地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回蕩在山間。
陳落皮膚白,風吹得泛紅,笑起來眼睛彎彎的,泌出生理性的淚水,看上去像隻溫軟的貓兒。陳初抱緊陳落,黑亮的眼瞳專注地看著陳落,說:“真好。”
“你是不是傻啊。”陳落放鬆四肢,躺在雪地裏,揮動雙手雙腿來回推開積雪,“教你畫畫。”
陳初學著他的樣子,把雪杖放在一邊,四肢來回動彈。
陳落翻身站起來,難得幼稚地指著雪地:“看,蝴蝶。”
醜醜的蝴蝶印在雪地上,雪橇印出的痕跡像蝴蝶的鳳尾,陳落端詳片刻,看向陳初:“你怎麼不站起來?”
“躺著舒服。”陳初說,他想要躺著看陳落,看對方舒展的眉眼,喜悅的微笑,眼中的星光,他聽到心髒的悸動,那種感覺——像他小時候,胖乎乎的小狗扭著步子,在花壇中埋下一顆種子,每天等著種子發芽,終於有一天,嫩綠的幼芽鑽出土壤,小狗也長大了。
陳落伸手:“我拉你起來。”他眺望山腳,“遠處有更好玩的。”
“好。”陳初拉住陳落的手站起來,他轉身看自己畫的雪地蝴蝶,“真醜。”
“好看的。”陳落說,他看著兩隻緊挨的蝴蝶,眼中的光明明暗暗,似他掙紮的心緒,“應該拍下來留作紀念。”他掏出手機,對著雪地拍了兩張,又把鏡頭轉向陳初,“說茄子。”
“茄子。”陳初幹巴巴地說。
陳落無奈地糾正:“不是這樣說。”他切到前攝像頭,和陳初站在一起,唇角勾出輕淺的笑弧:“茄子。”
陳初歪歪腦袋,和陳落的頭碰在一起:“茄子。”
“哢嚓。”
相片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