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11章(1 / 2)

柳聞歸靜靜地坐在溪邊的巨石上,歪著頭,眼皮半垂著,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細碎的光華。溪水嘩嘩地拐了個彎,繞過巨石逐漸遠去。

山穀煙霧繚繞,纏繞在他的周身,仿若置身在一片雲海之中。沒入土中的長劍發出泠泠的聲音,像是在同他述說著什麼。柳聞歸的嘴角勾起一個淺談的弧度,應是在回應著。

片刻之後,他看向煙幕朦朧之處——一個黑影出現在乳白色的雲霧之間,那人身形消瘦高挑,一頭長發墜腰,正緩緩地向他走來。

“你終於肯來找我了。”那人緩緩說道。他的聲音好聽,如同春日裏的陣陣鬆濤,又清又淨。他的音色與柳聞歸的像了八分,但語氣卻是更顯波瀾。

柳聞歸始終沒有看清他的臉,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的對話。他神色淡淡的撩起眼皮,目光投向他所站著的那塊地方,不鹹不淡地說:“你鬧出這般動靜,我怎麼不來?”

“若不是你把我丟在這裏,我為什麼要鬧出這種動靜來?”那人反問著,硬生生地把這個對話代入了“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境之中。

柳聞歸沉默了一會,那人繼續說道:“我感覺到他出來了。”

見柳聞歸不答,他又說:“你是來帶我走的?因為事情的發展似乎和你想象的不大一樣,所以你需要我。”

柳聞歸皺了眉,似是極其厭惡這種被人看透的感覺,但他無法置喙,一切的源頭皆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隔著蒙蒙霧氣與那人相望,仿佛都要撞進對方的心間一樣。

他起了身,一步一步地向那人走去。他走得極慢,每一步都像是經過短暫的思索,那道黑影漸漸離他近了一些,他聽見那個人低低地笑聲:“你我本就是一體,你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把我丟在這裏。”

“你折磨得我發瘋。”柳聞歸冷冷地接話。

“你未嚐不讓我發瘋?我因當年之事而生,無時無刻不都在瘋魔中度過。讓你發瘋的可不是我,是你自己。”

柳聞歸垂著眼,也不知是不是因著光線的緣故,他臉上那條疤有些淡了,五官都變得立體起來。

但這變化隻是一瞬間,在他被霧氣吞噬的那一刻,一切又回到了原樣。

柳聞歸的身體沒入煙霧之中,逐漸向那黑影逼近,一分鍾後,那黑影竟似被他吸收了一般,緩慢融入他的體內。

層層煙霧散去,柳聞歸抹去額間的細汗,膝蓋一軟,便不住地撐在了那塊巨石上。

他低低地喘息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黑色氣息在他周身纏繞不止,血絲攀上了他的眼白,他的眼睛開始變得通紅,像是被染了豔色的水彩一般。被他摸過的石麵驟地向下塌陷,碎小的石子從上邊滾滾而下,落進十厘米高的雜草之中,然後一路溜進溪流,順水而去。

那股黑氣忽近忽遠,忽靜忽動,應是在與柳聞歸隱隱較量。周圍的長劍也受了影響,齊齊發出嗡嗡的顫鳴聲。

柳聞歸的體內卷出一道精純的靈力,頓時就咬住那股黑氣,交纏在一塊,掙紮不休。

無名的風以他為中心向外蕩開,山穀之間碧浪翻滾,碎石觸上劍身的那一瞬便被一種溫柔的力道彈了開去,溜溜地滾了好遠。

風止。

柳聞歸撐著巨石站起身。

他手上捏了個術法,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汗液,與被汗浸濕的衣物。然後,緩緩地向來時的地方走去。

?

戚臨在石碑旁坐了約有一個小時,叼在嘴中的狗尾巴草一晃一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能落到地上。

他的頭靠在石碑上,後腦的那片頭發已經亂成一團。他的目光飄忽著落在遠處的山壁之上,眸光悠悠,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也許是先前鍾情的那番話對他“打擊”,教他一時半會沒有緩過來。

柳聞歸走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他不再壓抑著腳步聲,鞋底與鋪開的綠草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走到戚臨的身邊站定,任自己在他身上投下一道陰影。

戚臨遲鈍地偏過頭,吐掉了那根狗尾巴草,說道:“它不願意和我走。”

它指的自然是青霜。

待鍾情的殘魂消散之後,戚臨走上前去握起青霜的劍柄,然而等待他的卻是源自於靈劍本身的排斥。劍上的靈力灼傷了他的手,比先前胡念的那根棍子還要疼上好幾分。

戚臨無奈地鬆了手,卻不敢再次嚐試了。

鍾情都說了那番話,青霜不認他倒也在情理之中。可他就是過不去,他怎麼能這般的無情,連最後的幾分念想都不願給他?還是當真以為自己會折斷了他最心愛的佩劍去報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