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腦子沒毛病吧,搖一搖是不是還能聽到海的聲音?”小百合的音調揚了八分,險些驚起樹上鳥雀。林楚嵐攤著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她冷靜一些。
“也還真是想得出來,那商陸呢,他就眼巴巴地看著啊?”小百合仍是一臉不耐的神色,但聲音總算是低了幾分。
於辭:“聽說是被關起來了。”
“那還等什麼,先去把商遙撈出來再去救他……”
林楚嵐語氣淡淡地打斷了她:“沒用的。”
小百合轉過視線,與他四目相對,問道:“什麼意思?”
“這事百年前就成了定局,你現在阻止並不能改變什麼,不過就是讓自己好受一些罷了。”林楚嵐說著,視線挪向了那方祭台之上。幾個二八少女雙手交疊,清朗的陌生曲調從她們的口中緩緩流出,在這山穀之中悠悠回蕩。可是此時不論怎麼聽,都叫他們覺得毛骨悚然。
“而況就算你阻止了,明天還會是一樣的場景,這些事情不會偏離他們原有的軌跡,隻會一遍一遍地在你麵前重演,直到你放棄改變它。”林楚嵐往日說話的時候,語氣裏總是參雜著一些不正經,讓人聽了就恨不得與他辯上幾句,抽上個幾巴掌,可如今他正經起來,攜著點低沉嚴肅之感,反倒又讓小百合有些不適應。
鍾情問:“何意?”
“我們剛來那會,是試著改變過的。就是於辭先前說的那隻黑貓。它好像是什麼靈獸的後裔,那年祭壇之上,扒皮抽筋,曝曬三日。我當即就二人看不下去,最初是搶了下來,擾亂了他們的祭祀,但是第二天……我們又看到了相同的場景。”林楚嵐頓了頓,說道,“你不說我都要忘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我們都是旁觀者,做不了什麼的。”
小百合的嘴動了動,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在。
“他到底是想做什麼!就是想讓我們看一段前塵往事嗎!”她忿忿地罵著,抱著劍靠在了一邊的樹幹上。
天色漸漸暗下,遠山似是被天邊的紅霞吞吐著,山沿邊際都被暈染得柔和起來。
落日將近,暮靄漸合。
少女的歌聲愈發悠長,青銅鼓一重一輕地響著,銅鈴也紛紛搖晃起來,清脆的聲音傳了好遠。黑色衣袍的祭司手執權杖登上高台,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位中年男子,那男子麵容冷肅,鬢邊白發已生,眼角額上還要暈不開的皺紋,想來那應該就是此寨的當家了。
祭司的臉上帶著冷鐵麵具,讓人瞧不見他的麵容,透過麵具傳出的聲音也聽著有些低啞模糊。在場四人皆不知此地語言,隻聽他嗡嗡說了幾句,便有人押著商遙上了高台。
她像是睡著了一樣,向左邊偏著頭,整個人都是綿軟的模樣。那幾個壯年男子把她綁在了草堆中的木柱上,就匆匆離去。祭司走向桌案,空出的那隻手在上邊盛著水的碗中一觸,飛快地向商遙眉心一灑,如一根針般地牢牢將她的頭給固定在了木柱上。
大當家屈身跪拜,嘴裏大聲念著隻屬於他們的語言。左右想來,約莫是與古時帝王祭天之時差不多的話。
手中香插入香案,香灰被抖落在桌麵,在暗色的綢布登時就被燙出一個洞來。
下一刻,祭司衣袍一撩,誰都沒有見著他是如何動作,隻見數根銀色短釘從他袖中飛出,直直釘入商遙周身大穴。
“啊——”
淒厲的慘叫幾乎是要劃破天際,商遙猛地睜開了眼。那雙杏目被鋪上了一層灰霧,再不見往日神采,而後她的眼底開始向外滲出鮮血,不住地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滴落在枯木草堆裏。
於此相伴的,還要戚臨的悶哼聲。
鍾情的掌心像是被點了一把火,熱得發燙。戚臨得全身都開始顫抖著,嘴裏發出一聲又一聲的低吟。
“戚臨?”
“沒……”他的爪子扣上鍾情的皮肉,在上麵劃出一條淺淺的傷痕。鍾情的血混在他的絨毛間,將他前爪上的毛都粘在了一起。
他想說“沒事”,然而身體的那些痛覺卻並不想讓他如意。
鍾情手腕一轉,指尖觸上他的身體,開始向他體內輸送靈力。但這點微末靈力不過是揚湯止沸,緩解不了多少他的痛楚。
祭司在枯木草堆上燃了一把火,火舌頓時就竄了一米多高,將商遙逐漸吞噬下去。
“我疼……”他的聲音又輕又軟,鍾情安撫著撫摸著他的背,手中靈力不斷地流入他的靈脈。
眼前的景物都被一片鮮紅所取代,戚臨能感受到的隻要滔天的熱意,和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痛楚。在這麼一刻裏,他似乎與高台上的商遙融為一體,對方受了多少的疼,也原封不動地彙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