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是昏暗的,窗戶被糊了一層厚厚的紙,隻留得微弱的光偷偷泄入。房間裏彌漫著一股難聞的味道,令人作嘔。戚臨嗅覺靈敏,甫一開門,便能感覺到那股味道撲麵而來,逼得他不由地急急後退。
他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口鼻,一雙眉頭緊緊蹙起,冷聲嗬道:“這是個什麼鬼地方!”
鍾情恍若未聞,也絲毫不受這味道影響似的,抬腿便跨了進去。
戚臨的麵色黑了一半,在外停留片刻後,終於還是施了法封住了自己的嗅覺,不情不願地進了屋。
屋內放了幾張木製長桌,許是因為常年沒有修繕,上邊的漆落得差不多了,還要幾根木刺從桌腿橫生而出,瞧著好像隨時就要承受不住斷裂了一樣。桌上鋪著一張破舊的草席,席上躺了一個人。泛黃的麻布蓋在他的身上,一時之間戚臨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像這樣的桌子並排擺了三張,鍾情走到離門邊最近的那一張桌子旁停下,伸手用食指勾住了麻布的頂端,輕輕地把它撩了開,露出被遮蓋住的一張青灰色的臉。
戚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倒不是因為這屍體叫他生起了什麼不適之感,而是因為這人的死相太過詭譎。他挪上前幾步,站到鍾情身後,探頭去打量他的臉。
這人的麵龐消瘦非常,顴骨突出,眼窩下陷,整張臉就像是一塊骨頭附了一層薄薄的皮。他的唇白得驚人,麵色是青灰的,像是被人吸幹了氣,食光了血肉。
戚臨憶起先前那兩隻貓兒口中談論的豔魅,想起鍾情此行的目的,出聲問道:“這是遇上了豔魅?”
他的肩膀幾乎是貼在鍾情的肩膀後的,說話的時候那聲音竟像是直接從耳邊傳來,鍾情下意識地愣了一下,而後不著聲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與戚臨拉開距離。
但這回他總算是沒涼著戚臨,在站定之後,他開口回答:“是。”
“瞧這樣子,還遇上了不止一次吧。”戚臨看著鍾情雙指並攏,順著那人的脖頸一路往下,“那後麵兩個也是這樣死的?”
“應該。”鍾情說道。
戚臨道:“豔魅隻吸食精氣,你這樣探也探不出什麼東西來的。”
鍾情並不言語,兩隻手指落在他的腹部,隔著肚皮按壓著。
忽的,他手上一定,隨後用力一壓,然後飛速抬起,扯出了一條銀線。他的另一隻手揮出一張符紙,將銀線悉數收了進去。
一番動作之後,他作勢就要轉身。
卻不想眼前橫生出了一隻手,手中還勾著一方白色軟帕。鍾情上移視線,對上戚臨那雙帶著笑意的眼,不鹹不淡地問:“做什麼?”
戚臨晃了晃那條軟帕,將他塞進了鍾情的手心,“給你擦擦,記得洗幹淨還我。”
軟帕是絲綢的,又滑又軟,上邊還繡著一朵桃花,像是女兒家的物什。鍾情皺起了一雙眉,直覺這物來路不明,說不定還是戚臨哪日在畫樓玩鬧時順手取的。
“我不要。”他涼涼地說。
話是怎麼說,但他的手上卻沒有動作。
戚臨笑了一下,道:“怎麼,仙君是想讓我幫你擦嗎?”
他頓了頓,見鍾情仍是冷著臉沒有說話,則又挑了眉,繼續說道:“倒也不是不可以……誰讓你是個美人兒呢,我向來不會拒絕美人兒的要求。”
說著,他就想去牽鍾情的手。
“放肆!”鍾情側身避開,手指卻是緊緊蜷起,把那方軟帕牢牢地抓進了掌心裏。
戚臨輕笑一聲,道:“那仙君自己來吧,再耽擱下去門外的那些可就該醒了。”
鍾情又看了他一眼,才垂下頭把手指在那方軟帕上蹭了蹭。
“現下呢,要去找那個豔魅嗎?”戚臨問道。
鍾情把軟帕折好放起,說道:“這是我的事,你不必跟著我。”
戚臨卻假裝沒有聽見似的,自顧自地說著:“要說我還從沒有見過豔魅呢……”
鍾情歎了口氣,徑直的出了門,將那張符紙拋上了空。戚臨暗自笑了下,跟上他的步伐。
青霜劍爭鳴出鞘,在半空劃過一條弧線後橫在鍾情的麵前。白衣劍修足尖輕點,躍上劍身。劍下白光湧起,正準備直升而上,卻又突然一沉。
鍾情感覺到背後撩起了一陣微風,緊接著便貼上了一個溫熱的身軀。他轉過頭,戚臨的嘴角揚起一個弧度,無辜地對他笑著。
“下去。”鍾情說道。
“不要。”戚臨說,“我連把像樣的配劍都沒有,仙君就帶我一程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