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鍾情不回答後麵那一句,戚臨大抵是要相信了的。可他這麼一提,戚臨反倒還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但是戚臨並沒有打算揭穿。他在心裏把鍾情的夢境猜了個遍,心想無非不就是那些精怪勾人之類的東西,沒有半點踩在點子上。
他約莫是永遠都不會知曉那個夢境了。
鍾情也永遠都不會告訴他。
符紙又飛出了一裏,像是碰到什麼屏障似的彈回了鍾情的手心,溫順地落了下來。
“到了。”鍾情收緊手指,將符紙放回了儲物囊中。戚臨抬眼望去,隻見層層樹木相掩之後,漆黑的洞口若隱若現。
這豔魅著實是沒有什麼排麵。
戚臨想著。
樹林後靈光流轉,一道結界罩在洞口前方,細微的鬼氣交流竄動,帶著一種入骨的涼意。鍾情伸出手,試探地在上方觸碰了一下,緊接著便向後退了一步。
寒光一閃,劍光晃眼,青霜劍錚錚出鞘。這是戚臨第二次見到鍾情出劍,劍氣比先前第一次見到的更為凜冽與鋒利。
青霜劍身靈光,屬於鍾情的靈力纏繞在劍鋒上。鍾情握上劍柄,戚臨看見了他線條分明的指節與手上爆出的青筋。
劍尖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鍾情折身勾轉,銀線映在結界之上,靈力與鬼氣相互交纏。
戚臨恍惚憶起昔年各大仙門對鍾情的評價。
那時他剛及弱冠,於雁蒼山論劍台上,一劍霜寒,名揚天下。
各大仙門說他“劍意淩霜,氣貫長虹”。
坊間說書人則道:劍宗有兒郎,一劍蕩破蒼山雪。
世人言辭,雖有誇大,但並未言錯。
任誰見過鍾情的劍,都會被他的劍意吸引——也許不止是劍意,還有這人揮劍時的一舉一動,仿佛十裏之內的草木悉數消散,這天地間茫茫隻餘他一人。
下一刻,是尖銳的碎裂之聲。
結界自中心現出一條口子,而後漸漸往外延伸,以皸裂之勢布滿整個洞口。
青霜歸回鞘中之時,萬千鬼氣撲麵而來,其中還夾雜著魅人的香味。
戚臨抽出腰間折扇,扇麵輕展,他抬手隨意一晃,魔氣破開迎麵鬼氣,甜蜜的香味四處逃竄散開。
“仙君好劍法。”戚臨溫聲笑道。
“過譽,不比魔皇。”鍾情不冷不熱地說著,絲毫沒有受到一點影響。他揮去眼前苟延殘喘著的微弱鬼氣,抬步進入山洞之中。
山道是一段極其陡峭的下坡,連戚臨都不由地要借助旁邊的石壁,叫自己走得不那麼狼狽,但前方的鍾情如履平地,若不是緊繃著的後背出賣了他,戚臨險些又想再稱讚幾句。
越是下到深處,空氣間傳來的香味也越濃。山道裏也逐漸變得潮濕了起來,間或吹過的風都讓人感到一點熱意。
戚臨調動起全身靈力,叫自己不那麼容易被環境所蠱惑。
一條路到了盡頭,率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方水池。水池裏冒著熱氣,上邊還鋪散著幾片不知名的花瓣。
戚臨本能地就對這池水格外抵觸,嫌棄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水池後是一塊山石磨製成的榻,前方垂著淺桃色的紗帳,層層疊起,宛若染房之後的大院一般。
唯獨不見豔魅的身影。
“他莫不是先逃了?又或是還未歸來?”戚臨問道。
鍾情答:“若他不在此,我二人便不會到這來。”
音落,他便將手搭在了青霜劍上,撩開最前方的紗帳。
這位劍修瞧著是性子冷淡,可行事卻是有些莽撞了。戚臨在心底默默地評價道。
水池裏冒著泡,戚臨被這動靜一鬧,不由地偏過頭,耐著性子地走過去,往水裏望去了一眼。
水池不大,也不深,池水並不清澈,但還是能直接看到水底的景色——自然是空的。
戚臨狐疑地收回視線,再抬起頭時,才發現鍾情已經走到了紗帳中央,整個身形都在重重掩蓋下變得模糊了去。
耳邊傳來熟悉的嬉笑,鍾情冷冷地望著前方,不為所動。但握著劍的手卻是蓄勢待發,青霜隨時都能劍光忽現。
“你終於來了。”那聲音很是柔媚,帶著一股惑人心神的味道。
周遭起了一陣微風,紗帳的尾部被輕輕撩起,若有若無的香味在鍾情鼻尖徘徊不去。
“你還帶了別人來。”
鍾情停了腳步,眼珠轉動著,掃視周圍的情況,這聲音忽遠忽近,讓他也分不清它的主人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