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認真(1 / 2)

趙期昌離開營區時又灌了一盅酒,有意將酒水散在披巾上。披巾是中低級軍官、軍士標配的掛件,綁在脖子上是重要的區分標誌之一。主要起防汗、防雨的作用,防止汗跡、雨水從脖頸處灌入甲內。

甲內潮濕會加大盔甲破損,而且非常的妨礙靈活。

就這樣一身酒氣返回龍山百戶所,張茂、田啟業都住在百戶所內的民房裏。

這片縣衙門封鎖大半月,不少婦孺老弱不在封鎖範圍都已外出躲避麻煩,留下的多是青壯,自然有足夠的房屋。

暖和、安靜的民房自然比漏風、風聲呼嘯的帳篷舒服。此時已是深秋,若是春夏階段在野地紮帳篷,光夜裏各種蟲子就能讓人崩潰。

沒有商談出什麼重要的東西,張茂、田啟業知道的事情與趙期昌差不多,甚至還不如趙期昌知道多,反正表麵就是如此。

稍後,趙期昌便返回營區,入睡等待天明。

他雖小,可往來萊山時在山間破廟、樹上都曾過夜,有帳篷已經是難得享受了,自然不會像張茂、田啟業那樣挑剔。

次日,十月初一天色還漆黑一片時,龍山百戶所響起悠長號聲。

帳內‘n’型大通鋪上,常信平一骨碌翻身床板嘎吱作響,然後一名名大小頭目翻身而起,黑漆漆一片常信平扭頭對外喝道:“點燈,吹號!”

他這一喝,趙期昌也睜眼,從最裏麵的通鋪上爬起來,一名守夜壯漢握著火把小心翼翼進來將油燈點著:“常甲長,吹什麼號?”

常信平和衣而眠,現在正將鋪蓋卷在一起,手上抓著麻繩,見守夜的是陳明理的人,又拍拍身旁躺著,搓臉的趙大智:“快,吹號去,回報中軍,我部聞號奉令。連吹三遍,得到中軍號聲回應才可停歇。”

趙大智嘟噥著,穿上鞋子裹著被子,提著銅號挪著步子出帳,對著東邊龍山所吹奏號聲。

帳內常信平聽到本部號聲,神情一鬆,滲出一層汗,懷裏抱著紮好的鋪蓋發愣。

陳明理紮好自己的鋪蓋,走過來拍拍常信平肩旁:“常兄弟?”

常信平身子微顫,扭頭看陳明理,晦暗光線下看不清麵容,常信平低歎一聲:“見笑了,我有個兄弟升任哨官,沒回上峰鼓號,被軍棍打傷,傷風而死……”

戰兵體係內因為兵員成份複雜,尤其是天沒亮之前,各個營區內嚴禁走動,能傳遞信號的隻能是鼓號聲。你派人傳令,極有可能引發營嘯、誤殺。

趙期昌紮好鋪蓋,穿了鞋子站起,慶童就將掛在帳壁上的綠色披風取下給他掛上。裹著披風,趙期昌見都收拾好鋪蓋,便說:“常甲長這邊撥出十人生火造飯,陳甲長這邊撥出十人喂食牛馬牲畜,餘下人手拆卸軍帳裝車,務必在六刻內完成。”

一天十二個時辰,以前是一天一百刻,明開始改製,改一天一百刻為九十六刻。一個時辰八刻,一個時辰等於兩個小時,一個小時四刻。所以現在的一刻時間,也是十五分鍾。

“得令!”

兩人領命,常信平當即在帳內點了兩個伍長出去找人,陳明理點了一個頭目出去負責喂食牛馬工作。

等趙期昌出帳時,整個營區四周升起六七座大火堆,照耀營區人影晃動。

龍山百戶所,戚繼光全副武裝打著火把帶人將一間間的民房踹開,突然外圍營地有號聲回應。

戚繼光楞了楞,吩咐家丁,扭頭道:“去寨門,告訴李虎臣,回號令‘已知’。”

張茂、田啟業二人被戚繼光喊醒,向著各自營區趕去,站在寨門處看著西北邊一裏外的趙部營區,兩人互看一眼,俱是詫異。

衛裏做事是磨蹭慣了,所謂的三更造飯五更出發在兩人看來就是場麵話,沒想到戚繼光真敢這麼搞,也沒想到趙期昌那裏還能響應。否則法不責眾,大夥稀裏糊塗就能揭過。現在有趙期昌表率,戚繼光也有發難的借口。

要知道趙期昌真正的部眾隻有二十出頭的步軍,餘下四五十騎都是陳家寨的江湖人。指望一幫混江湖的守軍令早起,跟指望太監生兒子沒什麼區別。

混江湖的漢子懶散是正常的,可作息不規律也是正常的……

百戶寨中,白慶喜也沒逃過戚繼光毒手,他死人一樣渾渾噩噩走出房門,被清寒山風一吹打了個大激靈。要知道,他可是玩了前半夜剛睡下。

四更時,寨中旗號官再次吹響號角。

三更半夜,四更雞鳴,五更平旦也就是日出時,一更是一個時辰,即兩個小時。

山坡無水,水是從山下溪流打來的。

趙期昌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以後夜裏宿營必須儲備水,造飯所需是一方麵,滅火也是很重要的。

兩筐洗淨裝車的大白菜剁掉頭,白菜幫子丟入鍋中沸水再加入鹽,就是菜;一筐鍋盔大餅分發,人人一塊直徑一尺,厚寸餘的鍋盔在手,用刀切成小塊;再熬煮兩鍋小米做粥,這早飯就齊備了。

四更時帳篷拆卸完成,六十八人端著餐盤、碗打菜、粥。

餐盤……你沒看錯,就那種分好格子的餐盤,有木雕塗漆雕花的上等貨色,也有陶瓷燒製的尋常貨色。這裏的自然是尋常貨色,人人端著的餐盤裏擺著切好的鍋盔,餐盤裏再倒上幾勺熱滾滾菜湯,一漏勺不下半斤的水煮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