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次日,十月十七這日,趙期昌一起來就因為劉磐那檔子事頭疼。
慶童在外麵煮藥,趙鼎明端著一盤子熱氣升騰的包子進帳。
“趕緊躺著,好好休息比什麼都好。”
抬手製止趙期昌,趙鼎明將木盤放到趙期昌右首,坐在一旁通鋪上說:“龍山所裏一家子送來的,說是謝你昨日借桌椅給的糧食太多。這不,蒸了兩鍋白麵包子,你嚐嚐。”
趙期昌拿起一個咬一口,笑著:“味道不錯,兄長也嚐嚐。”
趙鼎明也吃了一口,看著裏麵黑白翠相間的餡兒,嚼著:“山味兒呀,木耳、雞耳、山菇、白菜……還有南瓜的味道。”
雞耳是一種山裏草叢生長,類似於小型黑木耳的東西,這東西很零碎不好找,多是孩子在找,口感比木耳軟,但更香。
兩個包子下肚,趙鼎明道:“現在氣色好多了,戚掌印那邊今日要搞個會議。”
說著,他過去倒了兩桶開水過來,坐在通鋪邊正對著趙期昌,懷裏抱著竹筒:“有這麼兩件事,第一是將誇功遊街一事做漂亮,第二是關於捕倭軍的。”
八百捕倭軍是上頭允許、定下的唯一常備、機動兵力。每名捕倭軍有糧餉補助,家裏軍田也有稅租減免。
所以這八百捕倭軍就是香餑餑,尋常軍戶沒機會沾染,這八百名額都扣在衛裏軍官家族手裏,多以子弟、家丁充任。
趙鼎明瞥一眼趙期昌,繼續說:“這次我等立下大功,朱應奎那裏欠了咱人情。所以戚掌印準備將各家手裏的捕倭軍清退,重建一支新捕倭軍,要名至實歸。”
趙期昌理解了,這是要收回其他家族手裏捕倭軍名額的實惠,將實惠落實在實際做事的人身上,比如他們。
現在龍山所這邊參與查倭活動的各家武裝,集中在一起有六百人,趙鼎明還幹過輜重差事,手裏曾有過二百輔軍。各家在本地留守的子弟加起來也要五百多人,這麼大一股力量足以選出最精銳的八百人。
又有剛立下大功的朱應奎在上頭照應,從各家手裏奪回捕倭軍名額是占據國法軍法大義,又有實際實力支撐的一次變革。
有名義,有實力,自然要把好處搶回來。
吹著竹筒上的白氣,趙鼎明繼續說:“昨夜私下交觸,戚掌印這邊要的不多。他手裏的三百捕倭軍要落實,是最大的一份兒。條件就是這批捕倭軍是衛裏的捕倭軍,不是他戚家的捕倭軍。”
“而此次我五家出力甚大,戚掌印留出四百空額給咱。具體怎麼分,是咱私下的事情。剩下的那一百捕倭軍名額,則是給衛裏其他各家以示安撫。這一百捕倭軍,今後專司衛裏借調之事,配合縣衙門做事。”
縣衙門衙役數量嚴重不足,衙役這也是世襲的,名額有限。平時還能湊合著過日子,出了事情人力嚴重不足。本來地方保甲農閑時操訓的團練兵屬於衙門的後備人手,可皇權不下縣,縣衙門不給好處,根本指揮不動地方保甲團練兵。
所以衙役有一種叫做白役,就相當於衛裏軍餘的幫閑,是一種臨時工。
蓬萊縣是登州府首縣,城池很大需要數量不少的人手協助。地方保甲成本高,做事又不專業,何況城裏人也不喜歡鄉下人粗魯的風格。
而登州衛在眼前,為了彌補人手不足的問題,捕倭軍就成了縣衙門能調度做事的一支力量。從衙門裏再拿一份跑路費,衛裏、縣衙門都得到了好處、方便。
衛裏各所對中樞的軍令任務進行分攤,各所專司做某一件事。按照戚繼光的分配,一百捕倭軍攤派專職,那就不會再響應衛裏捕倭軍的其他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