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在參將府宴慶時,將姓徐的捏死了,剛逃命出來。”
劉磐坐在火盆旁,接住慶童遞來的蘋果放在一邊,雙手烤著火,直入本題。
慶童正在倒茶,手一抖險些把手給燙著。
趙期昌眨眨眼,這可夠生猛的,這話該怎麼接?
說你為什麼就這麼糊塗,那徐承貞就是一副自己想死的架勢,忍住一時自有蠢貨心黑的會料理掉?這不是擺明了罵劉磐腦子缺弦?
再說看人家這架勢,殺了就殺了,仿佛殺的是雞,不是國朝三品武官。
露出一個難看的苦笑,趙期昌道:“劉大哥還真看得起咱,亡命江湖還不忘看看小弟。”
劉磐反倒露出得意的笑容:“人活一輩子不就求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受窩囊氣?咱沒啥大誌向,隻想活的痛快,誰不讓咱痛快咱就不讓誰痛快。咱找你來,有兩件事情。”
趙期昌點頭,努力睜著眼睛。
劉磐道:“這第一,上麵肯定知道咱來過這裏,會問話。你就說咱準備回四川投奔堂兄避難,將這幫人引過去。咱走另一條路,好脫身。”
“這第二,是關於龔顯的。”
劉磐說著停頓,看著炭火道:“你也知道這個人值錢,可咱這一路逃來,思來想去發現這人與咱合不來。這個人我那堂兄也知其本事,他壓不住。在四川衛武學,這人當了快十年的武生。我兄還大費周章,將這個人從南昌遷籍到四川衛,想要幫他抹平尾巴。”
“怎麼說呢?天下衛所武官家族冗雜,可一地一衛各家分攤下來也是有數,經得起查的。這個人祖上是逆元大將,隱居南昌農耕傳家,也算將門後裔。可他呢,受災流浪各地,冒充南昌衛逃難軍戶,我兄抬舉他,幫著進了四川衛武學。”
“問題就在這裏,我兄糊塗做差了,哪有將自家家丁往武學裏送的道理?所以這個人,我兄壓不住,咱也壓不住。因為算屢曆,他不是我劉家家丁出身,是四川衛武生出身!君上一道詔書,他倒是飛黃騰達了,那我劉家呢?”
趙期昌想想也就明白了,四川衛雖然是土司體係,可衛裏武學、文學不是,武學裏頭出來的人是武生,可受地方督撫、都司調派,是預備役軍官。
就沒有把家丁往武學裏送的規矩,你把家丁弄成武生,然後家丁外派為將,你想幹什麼?
皇帝可以越過劉家,不破壞潛在的規矩提拔龔顯,劉家能說什麼?隻能默認龔顯武生的身份,若是強嘴硬要說龔顯是家丁。那恭喜你,你家要倒黴了。
趙期昌猜測著,難怪龔顯當了快十年武生,默默無名,連地方武鄉試都沒參加。說白了,劉家舍不得放手,寧願耗死在手裏。
這就是門閥作風,趙期昌理解,便緩緩點著頭。
劉磐繼續說著:“好看又不能吃,雞肋罷了。我兄將這人轉送給咱,就是丟包袱。我這人沒什麼大誌向,帶著這人流浪江湖,說不得哪天腦袋就沒了。”
嘴上是這麼說,可他一路真的想的太多了,反正有一點很清楚,他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混日子了。龔顯這個人,與他是一樣都是悍將之材。
劉家有一個悍將就夠了,再有一個龔顯哪怕是劉顯,隻能是麻煩。哪怕皇帝將龔顯或劉顯從劉家拆離,那這個人身上依舊是劉家色彩。
那麼多的將門、武官家族,怎麼可能容忍劉家出現兩個招牌?就是他劉家內部也不行,即使家裏其他人原因,可他劉磐不允許!
沒辦法,朝廷的坑位有限資源有限,他劉家資源也有限!
這逃命的一路,他想的實在是太多了,再說龔顯現在生病,也帶不走不是?
就這樣,劉磐看著趙期昌從懷裏掏著東西,三冊茅廁弄來的舊檔拋給趙期昌:“這是個寶貝,也是個麻煩。咱可以給你,以後領軍作戰時,若是遇上,你欠我一個人情。這些東西,在有心人眼裏也是寶貝。”
趙期昌拿起一冊翻開,慶童掌著油燈靠近。
掃了幾行,趙期昌咧嘴:“這東西竟然都能流出來,賣給白蓮逆匪,不下萬金!”
“識貨。”
吐出兩個字,劉磐繼續說:“你看完心裏有數,最好燒了。一個龔顯,換你一個人情,幹還是不幹?”
最不好欠的就是人情,欠的時候可以用錢財衡量,還得時候就不是錢財能衡量的了。尤其是對江湖人、官場人、軍人以及商人來說。
趙期昌的確看重龔顯不假,可說不準龔顯隻是超常發揮全靠運氣。再說一個人的作用是有限的,可能莫名其妙的還沒用上就夭折了,這是個意外死亡率極高的世道。
見他不答話,劉磐繼續說:“這個人咱是鎮不住,光靠武勇是壓不住的。而你可以,咱頂多是個將才,而你是帥才。”
前世不是特種兵更不是軍人,連威風的城管都沒當過,算哪門子帥才?
趙期昌張嘴:“劉大哥,這話說著讓小弟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