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磐嘿嘿一笑:“磨蹭什麼?一個人情罷了。看你這麼磨蹭,可見這個人情比龔顯值錢。算上這些戰例谘文,痛快些別像個婆娘。”
說著,他從懷裏取出早已備好的契文晃了晃:“隻要你點頭,這買賣就算完事了。”
良久,劉磐又說:“其實,你們衛裏的戚繼光也不差多少,這買賣興許能談。”
趙期昌點頭:“戚掌印的確是名將之資。”
劉磐抓起蘋果咬一口,站起來揭開帳簾看了一眼外麵,沒什麼風吹草動。轉身來到火盆旁,頭低著:“趙三兒,這買賣不折本。咱認為你以後的人情值錢,你也如此認為。你我的認為隻是認為,眼前與今後又是兩碼事。著實算起來,還是咱吃虧了一點。再說,龔顯這個人用得好,吃一個人的飯,能做一百人做不成的事情。”
趙期昌點頭,苦笑:“劉大哥,咱知道買賣咱賺。可打心底裏說,當初在萊山你請咱吃酒禦寒,咱也送蛇給你泡酒。你知道的,我趙三不喜歡欠人什麼。這欠的何止一個人情啊?”
何況,劉磐將龔顯說的似乎跟司馬懿、呂布一樣,趙期昌可不認為自己能收服這類人。不是不自信,而是有本事的人走到哪能吃到哪,有更多的選擇機會。
劉磐說的很清楚,龔顯在四川衛武學當了快十年的武生。好好想想這意味著什麼,就算四川衛武學出去的再不成器,此時龔顯昔日同窗此時也能有一幫子守備、更多的操守。如此豐厚的人脈,想要靠一張登州衛辦理的死契限製住,簡直就是做夢!
在人家心裏無法站住腳,在人家行為上又無法用賣身契限製住,這等於什麼?
仿佛劉磐指著天上的鷹告訴趙期昌,今天我把鷹送給你,你明天幫我打頭狼一樣。
無所謂眼前虧賺,因為後麵的事情根本不受控製!而許下的諾言,隻要兩人沒死,就要完成!
趙期昌眉頭緊皺著,他頭很疼,又暈乎乎的被劉磐做事方式真弄糊塗了。閉著眼睛往順捋自己思緒,自己約束不了龔顯十年,難道還不能約束十個月?
或許,這十個月的期限對他趙期昌來說都有些長了,因為他可能活不到十個月後。
問題又出現在趙期昌腦海,如果靠著龔顯渡過難關,龔顯還一直跟著他做事,那龔顯的功勞越積越多,豈不是說他欠劉磐的也就更多,多到還不完?
這麼算,自己欠著永遠還不完的人情,豈不是成了劉磐的家奴?
劉磐見趙期昌閉眼臉色變化精彩,又見一旁帳壁邊有支取糧食記錄的賬簿以及筆墨,過去磨墨,在兩張草紙上書寫轉讓書,簽字、畫押、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這種詭異場麵讓慶童也迷糊了,他對龔顯可崇拜的緊,怎麼如此凶悍的勇士反倒成了沒人要的麻煩?
如他所想,趙期昌眼中麻煩的不是龔顯,是欠劉磐的人情麻煩;劉磐隻是想甩開一個眼前、將來的麻煩。
劉磐能看出趙期昌以後的前程,趙期昌自然也知道劉磐就是個滾刀肉。在參將府將一個三品武官弄死,這個人還有什麼不敢幹的?
難道以後劉磐造反,他也要蒙著頭上?
他又沉在這種推斷上,他告訴自己的結果是,劉磐真造反,他還真得咬牙上。來到這個時代,他不想欠任何人的。誰的都不欠,彼此兩清,沒有任何的負擔,那麼說殺你就殺你!
很簡單又詭異的邏輯,這是趙期昌想了好久才確定的,隻圖活的心裏舒坦。吃不飽穿不暖可以一步步富裕,可心裏積累下的內疚隻會越來越多無法真正解決,壓得人心裏不舒坦。
“咱瞧你就跟懷春的小娘子似的,都化了水嘴上還嚷嚷清白清白……東西咱都留下了。有空去我朱大哥那裏,替咱道歉。告訴他,三五年內咱沒臉見他。還有就是,那個姓張的有才能不假,可不是做朋友的材料。”
“對了,還有姓玄的,這人邪乎,讓朱大哥少接觸。君上的宿衛,這才是他娘的真錦衣衛!”
趙期昌對這人犯渾時徹底沒法子,點著頭,神情疲倦。
劉磐又看向慶童:“好好伺候你家老爺,這是福分。”
慶童也疲倦,苦笑著拱手。
劉磐這才出帳,見那邊戚繼光幾個軍官領著一幫人走來,還以為事發,翻身上馬就跑,高喊:“戚將軍!上頭軍令期限嚴,下回再飲酒敘舊!”
敘哪門子舊,雖說一起並肩殺過敵,可咱不熟好不好?
戚繼光也莫名其妙,還以為劉磐連夜入山帶來了朱應奎的重大消息,就召集軍官過來迎接。他最擔心的是上頭有人眼紅軍功,巧立名目要分潤軍功。
帳內,趙期昌與慶童互看一眼,都有些怕劉磐這渾人了,也沒力氣說話,躺倒就睡。
戚繼光這幫子過來,常信平也隻能推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