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期昌不顧標營弟兄在曆城的打拚,也不管與張家的姻親關係,因一己之私將趙鼎明部標營、張茂部即墨三營,統統出賣給了駱顒。
子弟兵是鄉黨,人人沾親帶故,一個人說趙期昌的不是,必然有一幫人應和,進而使得更多的子弟兵觀念動搖、變化,以至於改變立場。
消除負麵影響,才是趙期昌目前的當頭大事。否則子弟兵束手旁觀後,光憑捕倭軍的體量,壓不住東昌軍。若東昌軍決心嘩變,目前大好局麵將會崩解。
步履薄冰,大抵如是。
趙期昌飲一口涼茶,仰頭眨眨眼,心中也有些茫然,撫平自己情緒後,看向周是問:“他們說我與駱顒媾和,為了我三房一脈好處,出賣了大房一脈、姻親張家的切身利益。這話,在大房、張家來看,是真真實實無法掩飾的。可我要說明一點,不是我涼薄寡恩拋棄大房、張家,而是他們率先背叛當初的五家盟約,是他們利欲熏心,盲目擴張惹了麻煩。”
帳外,陳明心等一眾捕倭軍中級軍官齊齊站立,他們已經做好攤牌的準備,現在要借周是問之口,逼趙期昌攤牌。
如果不是大房、張家私下動作太多,何至於弄得三房一脈曆城一行被動窘迫?如果彭黯心黑手辣不怕事大,搞不好如今的曆城早就殺成了一片血海。
為了獲取與彭黯合作的機會,三房一脈背叛了與東昌軍之前的約定,強逼著東昌軍襲殺東昌府的白蓮教眾,弄得東昌軍無家可歸不說,也讓山東白蓮教各處分舵齊齊仇恨三房一脈。
他們支持趙期昌拋棄大房、張家單幹,反正登萊諸衛所的軍政事務都在趙期昌職權管轄範圍內。完全可以卡死張家手裏的即墨三營,慢慢收拾張家;大房那裏更簡單,一脈而生,肢解大房後,三房再一一吞並都是極為順利的。
帳中,趙期昌語氣緩緩:“而我呢,被動的給他們收尾巴。我就想不明白,怎麼朝自己人玩花招一個個都挺溜?郭家是五郎的姻親,為了彌平彭黯的怒火,我將東昌軍推入火坑。五郎的親事今後能不能成,還得另說。”
“先生,他們可以不顧五家同進同退,利益均沾的盟約,那我趙三也可以。沒了大房、姻親的掣肘,今後的登州軍、登萊兵馬,隻能聽我趙三的號令!”
斜眼掃一眼帳幕,可見團團人影印在布幕上,趙期昌輕哼一聲:“這些蠢貨憨貨榆木腦袋,難道就看不明白,我與駱顒瓜分兵權一事,雖然吃了一時之虧,可卻奠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山東兵馬,是駱顒做主不假,可登萊青三府兵馬,卻需要我趙三點頭。沒我趙三點頭,駱顒也碰不得三府兵馬!山東六府,我掌三府兵權,不進不退十年之後,這就是水潑不入的三府!”
“到那時,背依三府之地,各家什麼買賣做不得?”
周是問沉默不言,不時瞥向帳簾處,為趙期昌察覺。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長念半句詩詞,趙期昌抬手拍在桌麵,一聲悶響:“鬼祟行徑,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都進來!”
帳外眾人互看,陳明心踏步上前揭開帳簾,四名捕倭軍千總,九名把總齊齊站在趙期昌麵前,人人穿甲戴盔,背負大紅負羽,一副出戰的隆盛裝扮。
無人言語,趙期昌左右環視,一笑:“惟明、君美何在?長明又在哪裏?”
顏植踏前一步,單膝跪地,獨目圓睜:“東家,趙顯督率千騎列陣營外;趙慶童統甲兵五百伏於營中。李、白二位先生設宴,正與郭敦、李晝、王文澤暢飲。若能說動三人,再好不過。若三人頑鷙,我等隻好先下手為強!”
語氣強硬,擺明了不願將麻煩帶回家。
在行軍路上肅清嘩變,與在駐地肅清嘩變是兩種事情。
行軍路上肅清嘩變可以說是典明軍紀,又算是戰時,以軍法殺人說殺就能殺。
若是在駐地肅清軍中嘩變份子,不論行動多順利,趙期昌一個統禦不力的帽子便摘不掉。而軍隊在轄區內搞肅清,有謀反嫌疑,在民間的影響更為惡劣,且不易消除。
冷哼一聲,趙期昌踩著草鞋起身來到顏植當麵,抬腳踹了出去,顏植悶哼一聲後仰栽倒,又爬起來單膝跪下:“東家!萬不可感情用事!我等的確因五爺之故,對不起郭家、東昌軍弟兄。可那也是萬般無奈!”
周是問湊到趙期昌身邊拱手:“東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奪郭家兵權,待五爺成人後,再償還郭家就是。”
陳明心抱拳:“家主心懷歉意是仁德,若因這點歉意而使得兩軍刀戈相向,那便不再是仁德。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事後我等任憑家主懲戒!”
嘩啦一聲,陳明心單膝跪地,身側麵帶殺氣的一眾軍官有樣學樣,先後單膝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