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可取而代之?”
旁邊一名網巾束發,卻又戴了一頂小白帽的粗漢扭頭看向李成梁。
“有何不可?”
隨著治安兵丁後撤人群恢複流動,李成梁反問一句,兩手抓著兒子的腿,抬步離去。
那粗漢張嘴片刻,扭頭對身旁劉磐道:“老弟,你那兄弟猝然而起,天下武人真沒幾個口服的。”
劉磐揉揉手腕護腕,雙手負在背後一笑:“那是他的事情,與我何關?莫非,麻家老哥也不服?”
麻貴咧嘴笑了笑:“自然不服,不打一場,怎麼能知曉孰強孰弱?”
劉磐轉身,邊走邊說:“那你小心點,你們大同鎮出來的姚冕也是邊塞虎將,昨日險些被我那小兄弟一劍給劈了。”
麻貴搖頭笑笑,看了看一同入京述職的馬芳:“德馨兄,走吧。”
馬芳努嘴,皺眉:“似乎看到了曾公舊部,似乎姓左,是這支人馬的頭目。”
就當沒聽見,麻貴道:“頭疼啊,不知道上頭發什麼瘋,好端端沒來由的將咱調入京營。”
他爹麻祿是大同鎮參將,他哥麻錦是守備,麻貴隻是因父親麻祿之功蔭官中書舍人,然後隨軍聽用立下功勳後委任為操守官。
劉磐與麻貴可是老相識了,能算是臭味相投。
麻貴說出自己的去處給馬芳,馬芳卻不吱聲,沒說自己對工作變動方麵的猜測。
也不好說,因為周尚文身後事使得宣大邊軍與中樞對立明顯,周尚文的幾個兒子因守孝而停職,兵權被奪後遭遇冷藏已是定局。
與周尚文恩同父子的馬芳,自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隻是他個人武名傳遍九邊,朝廷也不會往死收拾他,可能會命令他帶著本部兵馬去昌平山中督修帝陵。
而且處理馬芳十分的棘手,要麼直接弄死,要麼不要往絕地逼。否則馬芳一氣之下叛逃到俺答那裏,必然是座上賓客。
馬芳因少年被擄入塞外,曾經一箭射死衝到俺答麵前的老虎,被俺答引為親衛。在俺答入侵榆林時,馬芳乘夜突破兩軍封鎖來到周尚文大營投誠。
十王府街,通往校尉營的胡同前。
兵部一幫人午修時跑過來,也就出門走一段路左拐就能看見的路程罷了,近得很。
楊奉恩也混跡其中,頭戴兩翅翹起並遮耳的卻非冠,抱著拂塵在一眾小宦官環衛下麵北而立,咧嘴微笑著。
如今的楊奉恩一襲大紅金織鬥牛過肩賜服,望著街道口兒那從東邊街道露出的赤紅火團,楊奉恩忍不住輕呼一口氣,身心內外同時清爽。
他身後,兵部四大司的主事、郎中、員外郎足足十餘人站成一排,向北看著烈焰軍容,人人露笑。
譚綸忍不住驚呼:“麗明兄,這一套軍械價值幾何?”
朱應奎擺擺手:“其實不攤錢,前前後後也就四五兩上下。”
王尚學搖頭:“不止,戶部那邊兒已開始叫苦,這回登萊軍入京,山東方麵連著漕運大倉前後皮料、布料、糧食、銀錢折算之後,將近六萬兩之巨。”
兵部和戶部算賬的根本單位不一樣,兵部用銀子作為結算單位;戶部則是百年不變的以糧食作為結算單位。
銀子也是有價值波動的,銀子的購買力隨著國中銀儲量上升漸漸降低。這就是形成了銀子貶值,兵部以銀子做支出計價單位,能替戶部節省不少。
當然了,永遠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事情。兵部給戶部節省了,那相當於下麵拿銀子做事的軍隊要吃虧。
不管俸祿還是軍餉都是雙軌製,官方強行規定一兩銀價值兩石米,這種強行規定有效緩解了銀子貶值和糧價飆升。
王尚學的意思很簡單,登萊軍很多軍械都是現成不需要重新購置、補充的。然而就這麼七營軍隊,一口氣就吞掉了六萬兩的物資,在邢一鳳的監督下,意味著平均每名軍士獲得了三兩(六石米)的配額。
登萊軍再窘迫,軍械還是有保證的,加上各種器皿什麼的,每名軍士全部武備、生活器皿賣個四五兩還是可以的。
所以,王尚學不認可朱應奎的‘四五兩’數據,而是最低‘七八兩’。這七八兩是實際花到軍士身上的,如果趙期昌給每名軍士申報十兩,有七八兩花到軍士身上,這意味著兵部的賬冊上每名軍士武裝的成本是十兩。
譚綸為什麼突然要問這個問題?是因為好奇麼?
王尚學為什麼會糾正朱應奎的回答?難道僅僅是為了表現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