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聯宗風潮(1 / 2)

吃了半碟六心居的醬菜後,這場宴會在楊奉恩的眼神下,圓滿結束。

此時繁華、熱鬧已轉移到了城外的附郭市肆,京城內各街道寂靜一片,隻有巡夜梆子聲響、以及錦衣衛校尉、五城兵馬使司的巡防兵丁,再無什麼閑散人員。

回去路上,一隊十餘人的東廠番子在前挑著燈籠開路。

趙期昌雙手負在背後,雙手抓著韁繩邊走邊聽著劉磐抱怨:“不厚道!太不仗義!唉……這事兒弄得……不過也有好處,起碼師徒還是師徒,兄弟還是兄弟。”

朱應奎也是雙手負在背後握著牽馬繩,一搖一晃沉吟著,等劉磐乏詞可述的時候,才一歎:“想明白了,原來他們是對的。”

他領先趙期昌半步,微微側頭看向趙期昌:“嚴明,可知劉二來當說客時,職方司的兩位郎中、以及員外郎譚綸是何態度?”

趙期昌搖頭:“這……師尊為難人,弟子又不在兵部,如何得知?不過看師尊語氣,這幾位難道認為師尊該這麼辦?”

“嗬嗬,就數嚴明最為聰敏。你師兄他有大智慧,心中有法卻手上無術,是個好參讚、幕僚,而不是個適合拿主意的人。”

看到趙期昌帶兵入京的威風,並置身在這次趙期昌引發的風暴之中,朱應奎的心緒複雜到了極點,又聯想到了在江南出家當和尚的大弟子張渠。

“師尊,師兄自有師兄的緣法。容弟子說句自大的話,以弟子觀來,師兄絕非佛門所能容,終究會有破門、出世的一天。那時候的師兄,或許會出乎弟子預料。”

趙期昌說著露笑:“何況小師弟也是個心性純良又機敏過人的大才,小師弟所能取得的成就,可能也會超乎弟子想象。”

聰明的少年有的是,心性純良的少年也有的是。

可越聰明的孩子心思就越複雜,而心性純良的少年又往往認死理,這就導致一個尷尬的問題,那就是聰明又心性純良的少年人很難找,這種能傳承衣缽、能委托其照顧家族未來的弟子,向來是很少的。

還有一種更極端的例子,比如人聰明到了極點,心性也純到了極點……

比如那個跟嘉靖慪氣的三朝元老楊廷和之子楊慎,就是聰明到了極點,又心思純到了極點,明明知道解決辦法,就是不肯低頭的典型例子。

隻要楊慎對嘉靖低下他那高高抬起的下巴,賞楊慎一個六部尚書、乃至是子承父業當大學士,對嘉靖來說都是小問題。可楊慎就是不肯低下他那高貴的頭顱,寧願穿上女裝,淡妝塗抹打扮的花枝招展,再領著一幫小妾招搖過市,引領時尚風潮。

所以,一個很出色的弟子,往往是共享資源,而這種弟子享受的必然是所有老師的資源,其成就自然不可限量。

張渠的問題,就在於聰明程度壓不住心性,導致他明明知道該怎麼解決問題,卻一門心思在逃避,不願麵對嗣母病逝這一殘酷真相。

趙期昌提及新弟子陳矩,朱應奎隻是搖搖頭:“翰林侍講不出翰林時,要麼給國子監講學,要麼給司禮監的小宦官講學。你小師弟那裏,恐怕並不是為師所能插手的。”

沒錯,去當宦官的很多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太祖皇帝也明明確確有祖訓不準傳授宦官知識。

可是很遺憾,沒有深厚的知識做支撐,那大內的禮儀規矩將成為問題。所以,自洪武朝開始,宦官頭目都是有文化的,提拔新頭目時,重要的篩選要求也在文化上麵。

現在二十四監除了司禮監、神宮監的其他二十二個並不重視小宦官的教育,也沒那個資源和影響力提供教育。

所有入宮的小宦官會被司禮監挑選走資質最高的,分別隸屬在司禮監秉筆、禦筆以及各監各局的太監、少監名下作為事業繼承人(宦官中的派係雛形,宮中的江湖門派)。

得到翰林院教育的小宦官,其素質必然層次不齊。

沒幾個翰林會真心實意的教授宦官弟子,多數人隻是任務性質走走過場。這類人教出來的小宦官,其素質不需要猜測,明擺著差。

而一些翰林因為各種原因會用心教授宦官弟子,這也是某些宦官與朝臣關係極好的原因所在,可能彼此是師徒或同門關係!

作為禦馬監掌印高忠的弟子、半養子,又是司禮監秉筆黃錦眼中的親外甥,背依興王府舊臣的陳矩怎麼可能缺少名師?翰林院裏,有的是願意認真教授陳矩的翰林。與翰林院比拚教育能力……朱應奎並不認為自己很強。

他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在翰林院、在教育界來說,都是小個子新人,跟那些重量級拳擊手站在一起,沒人會買朱應奎的注。

所以,他有個弟子叫陳矩,趙期昌有個師弟叫陳矩,但很可能的結果是朱應奎與陳矩之間並不會發生太多的交集。陳矩與朱應奎的師徒關係隻是一道聯係彼此的線;朱應奎更認為,這條師徒的線,對黃錦來說遠遠不如陳矩與趙期昌之間師兄弟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