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嚴嵩(2 / 2)

趙期昌保持原來的姿態,頭垂著看腳,不言語什麼。

嚴嵩又說:“今後的武人,才是朝廷的棟梁根基。天下兵權七分,獨掌兩分便是極限。”

話音一落,嚴嵩又問:“此前幾日,梅川不願見老夫,是認為老夫是吃人的虎?”

趙期昌頷首:“是,夏言死而閣老存,曾銑、朱紈皆死,末將眼中,閣老便是虎。”

嚴嵩嗬嗬做笑:“夏言、曾銑、朱紈三人才是虎,老夫什麼都不是。梅川,可知道夏言、曾銑、朱紈三人的死因?”

趙期昌搖頭:“閣老,趙某是國朝都督,受天子信賴委以重任,趙某自當舍身報國。除此之外,別無他想,也不想多想多慮。”

“其實走到梅川這一步,想知道的秘密太多,今後梅川也會擁有很多的秘密。以梅川之天資,自然知道今日之成就皆因皇上器重、栽培,那梅川也該想明白,老夫作為首輔總領朝中軍政,自然是熟知登萊變遷的。”

嚴嵩起身,抱著孫兒散步,邊走邊說:“梅川一路走來,老夫便是見證者之一。是故,老夫也知道梅川的終途何在。這便是老夫要收梅川入門牆的因由,也是老夫不怕忌諱接見梅川的原由所在。”

“如夏言、曾銑、朱紈三人之死,老夫今日不說,今後也會有人向梅川說明白。其實,夏言死於傲慢,曾銑死於自負,和朱紈則死在自以為是。誠然,這三人皆是國朝棟梁之材,堪稱國之柱石。可是,大明朝的人才何其之多?不缺這些,沒了這些還有其他人可補。”

“其實,皇上並不喜歡殺人。梅川之誌老夫也聽宮裏人提起過,一些事情老夫今日一並說了,算是賣一個人情給梅川。登萊那十三衛兵馬於天下而言不算事兒,皇上看重的是天下,不在意登萊十三衛落入誰手,論器量,皇上是很高的。”

“梅川做好了份內之責,皇上自不會虧待梅川。”

“皇上不喜歡臣子之間鬧糾紛,臣子各行其是互不幹擾,是皇上最樂於看到的。所以呢,今日回去後梅川該當值就當值,不該當值就閉門讀書。不要跟京裏的勳戚、士子、名流往來。他們對梅川不過是錦上添花之人,也是落井下石之人。記住,不要跟朝臣往來,你是皇上眼中的神將,你的差事就是帶好兵馬。比如武定侯郭守乾,此人心思雜而不專,他若亂軍中法度,梅川斬了此人,想來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趙期昌聽著頭皮發麻,他可不敢賭嚴嵩的人品,也不敢賭嘉靖的寬容,更不敢賭自己的命。

嚴嵩如此的推心置腹,可以說是敦敦教誨什麼犯忌諱的話都在說,仿佛真的在教育晚輩一樣,險些攻破趙期昌的心理防線。

不敢想象,若是腦袋一熱聽了嚴嵩這席話,趙期昌回去後將武定侯郭守乾給剁了……那京中的勳戚、官場、市井直接就炸窩了!

瞥一眼波瀾不驚,仿佛禪定老僧的趙期昌,嚴嵩輕歎一聲:“若無意外,老夫會一直待在首輔的位置上為皇上看好朝中百官;天下各處的動亂還需武人平定,東北、西北、西南、東南以及京畿,這就是五處兵馬。除京畿之外,梅川選一處就好,莫要插手他處。”

不管趙期昌能否聽進去,嚴嵩說完這些話就揮揮手:“老夫累了,梅川回去慢慢想,今後老夫與梅川共事的日子還久著呢,不急於一時半會兒。”

趙期昌將一旁禮盒提起放在自己坐過的圓凳上:“閣老,這是末將去年仲夏采的花蜜。”

嚴嵩不言語,隻是抱著小孫吹著口哨,在把尿。

趙期昌又說:“閣老與夏言之事,末將亦有耳聞。而舊事未遠,末將又問徐階與閣老之事頗類似於此前舊事。末將以為,以閣老的睿智應該明白徐階是何許人也,為何養虎為患?”

嚴嵩緩緩扭頭看向趙期昌,臉上逗孫子的笑容斂去:“不簡單,梅川竟看到了這一重……”

隨即嚴嵩嘴角翹起:“皇上那裏鎮著,老夫如何殺得了徐階?何況啊,徐階的孫女兒許給了老夫二孫,哪怕徐階今後上位,看在姻親的份上,怎麼說也要給我嚴家留一點容身之地。”

你夠狠,能不要臉麵給人下跪磕頭然後轉身抓住機會搞死對方;難道徐階這種能忍的人,會為了一個孫女的幸福而給徐家留下死對頭?

不管嚴嵩說的是真是假,趙期昌不虛此行,起碼得到了糧餉方麵的承諾。

隻是離開嚴府的路上,趙期昌的心緒越來越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