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忠跪倒在地,腦門貼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的意思是主子萬歲爺慧眼識人簡拔將種於山野行伍之中,不妨多湊一些兵馬上去,取得一場大勝,屆時朝野將無人質疑東宮兵馬……東宮兵馬一鳴驚人,也會令各邊各鎮軍將知恥而後勇。”
嘉靖垂首冷冰冰看著腳下高忠後腦勺和卻非冠,語氣幽幽:“若敗了呢?”
高忠身軀微顫:“萬歲爺,東宮兵馬乃奴婢平生所見最強之軍,若東宮兵馬敗績,奴婢原千刀萬剮而死!”
“那就這樣,若斬三千級,朕封他伯爵;若斬五千級,登萊以北的水師盡數歸他節度!”
嘉靖說著抬頭看一眼那邊垂手俯首的一眾太監:“若折損高於斬獲,哪怕高一級,一切戰功不計,朕還要罰他於大內灑掃。”
大內灑掃,就是最沒前途的那種宦官幹的差事兒。
一幫太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笑不已。
嘉靖實在是太過於憋屈了,是他把仇鸞從大同總兵的位置上拉下來,將張達、林椿這兩位猛將提拔到大同總兵、副總兵的位置上,結果僅僅是一場規模稍大的侵擾戰,張達、林椿竟然同時戰死。
這兩員猛將死的憋屈,嘉靖更覺得憋屈!
三百韃虜首級,這就是他的最低要求,隻要趙期昌能拿回來三百韃虜首級,證明趙期昌、東宮親軍的戰鬥力,自然也會證明嘉靖的軍事能力。
軍事成就,一直是嘉靖的心病,尤其是跟正德皇帝比較的時候。
何況在他執掌社稷乾坤之時,吐魯番的滿速兒將哈密番給滅了兩次後徹底吞並,使得以哈密衛為核心的西域羈縻體係徹底敗壞,這丟的可不僅僅是一個哈密或西域入口這麼簡單,丟的是大明朝對天山南北的影響力!
哈密衛在,西域羈縻體係在,大明對天山南北雖然沒有多少裁決處斷權,可基本的影響力還擺在那裏。
可吐魯番的滿速兒滅了哈密番,擄走順義王後發現甘肅巡撫、陝西三邊總督的反應激烈,又從哈密番撤兵卻擄走了順義王;沒幾年滿速兒又兵臨哈密番,這回甘肅、陝西方麵反應遲鈍,於是滿速兒就徹底吞了哈密番。
結果就是嘉靖對陝西三邊文武要員各種處死、折騰,他丟的臉麵實在是太大了。西域羈縻體係毀於天山以北的瓦剌四部倒也合情合理能說得過去;偏偏不是,是吐魯番的一個小勢力蹬鼻子上臉,一拳打滅了大明朝在西域的羈縻體係,也毀滅了大明朝在西域的威望!
“三百韃虜首級?實在是小看了趙某!”
紫光閣前的台階上,趙期昌赤足坐在台階上,一臉油垢歪著腦袋看南宮真人,嘴角沾著油花:“真人覺得咱出去後能斬多少韃虜?”
南宮真人撫須,搖頭露笑:“老道如何能知?反正各處開了盤口,賠率最低的是三百首級三進五出。”
趙期昌挑眉:“誰的莊?三千首級多少賠率?”
“是黃爺跟陶天師閑聊時定下的莊,三千首級是三進十三出。怎麼,你要壓這個?”
趙期昌緩緩露笑:“之前對三千級沒多少把握,這回有把握了,就是不知道上限是多少。”
“三萬兩為限。”
“那就三萬兩!三進十三出,隻要小爺出去砍來三千韃虜首級,賭金就有十三萬兩!何況,國朝賞格擺在那裏,韃虜一枚首級五十兩,這又是十五萬兩,合計二十八萬兩之巨!”
趙期昌笑意漸濃,忍不住仰天大笑:“二十八萬!哈哈哈哈!這可是二十八萬!一名弟兄二十兩賞格,別說去宣大,糧草軍械充足,將爺敢去敕勒川撒泡尿!二十八萬!五百人命換二十八萬,值!”
戰損五百,是趙期昌心中規劃的極限。
他麵前的南宮真人眨眨眼:“賞格的確是五十兩一枚,可你能拿到全額賞金?”
一枚韃子首級價值五十兩,這是大同連續兵變的引發的市場變動最新物價。之前是十幾兩,無法激發士卒拚殺、冒險的勇氣,於是拔高到了五十兩!
當然了,你有一枚韃子首級可以選擇換賞錢,或者錄入軍功冊卷,作為升職功勳憑證。基本上,一枚韃子首級能讓把總以下直接升一級或兩級。
笑罷,趙期昌看向南宮真人,雙眸睜圓聲線低沉:“我算是看明白了,滿朝上下我隻需要怕皇上和太子爺,其他人誰妨礙國法,惹得皇上、太子爺不痛快,咱上去一刀砍了……皇上頂多打我板子也不會殺我……再說這筆錢是我弟兄上下浴血拚殺所得,誰敢貪汙克扣,那就該殺,於情於理都該殺!”
看趙期昌眼前這桀驁勁頭兒,南宮真人似乎覺得趙期昌已經拿來了三千韃虜首級和一輛輛準備裝銀子的空車……
輕咳兩聲,南宮真人問了一個尷尬的問題:“老道聽聞軍中法度森嚴,而梅川又家中拮據,似乎湊不出這三萬兩賭金?”
趙期昌眨眨眼,皺眉:“借是應該能借來的,大不了多給一點利息。或許,出去後咱該找小爺合計合計,怎麼說小爺也要出點錢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