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人是真地走了,卻沒有真正的失蹤,而是依著羅霆佑先前對家裏的說辭,兩人回了上海他曾經住了六年的公寓。
這是他的顧慮,家裏發現昕若失蹤太久一定會著急。精明如習紹政肯定會打電話來這邊確認,而一旦得知他在上海,那麼便會明白昕若也必然跟他在一起。對紹政他們,他本就無意要躲的,隻不過昕若決定得突然,他沒時間與好友解釋清楚原由罷了。有靖希他們在家裏那邊幫忙安撫,他會比較放心。而且紹政既然答應過,便定會對他家裏人保守他受傷的秘密,所以也不必擔心家人會過來這邊找尋他們。
之所以至今還對家裏瞞著他眼睛的事,一是母親向來不讚同他與昕若一起,而父親也不見得多喜歡。到了今天,他越發覺得父母強要分開他與昕若,絕不會是母親反複強調的理由那麼簡單,而究竟因為什麼,他不知道,也不願再去探究。再來,家裏人知道他失明,必然會有所追究,而那時,昕若刻意要回避的事實便不得不強迫自己麵對,徒增傷痛。既然不想回溯過去的恩怨是非,無所謂的,她要忘記,他陪著。
果不其然,他們到達上海的第二天紹政便打來了電話,言語間沒有半點責怪,隻是閑談當中有意無意地透漏點那邊的消息給他。知道父母那邊被他們編派的一大堆理由給暫時安撫過去了,為昕若的出走擬了個失戀心傷,隨去參加研討會的靖希出國散心的本子,既然有靖希照料著,便也不必太過掛懷。至於昕若要呆多久,那要看尚靖希是否打算“駐地學習”了。
而事實上,尚靖希也的確是撒手了寧安所有的工作,一夜間便在上海找到了落腳的醫院。他既是醫學界的奇才自然是隻需一通電話便有許多家醫院爭著搶著要他,隻是絲毫不肯透漏突然“跳槽”的原因,氣壞了寧安的院長——靖希的老爸。
對於這點,羅霆佑委實是過意不去的,但卻也沒有推辭。畢竟靖希說的對,給昕若看過病的醫生全在青島,而他近幾年也一直是她的主治醫生,相信沒有人比他更了解她的病情。而且,他現在眼睛不方便,自己尚在適應當中,要照顧昕若幾乎是不可能,身邊有個熟識朋友幫忙照料著總是好的,靖希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有時他在想,這些年靖希始終對昕若的病盡心盡力,甚至專門把各類的心髒病幾乎研究到透,尤其是先天性的心髒病,記得他曾發表過數篇文章也都是關於這方麵的。現在更是放著自家醫院不顧,大老遠地跟著他們跑到上海來,這真的隻是衝著多年的朋友情誼嗎?或者他本就對昕若有著那麼一層意思?
談笑間,他與昕若半開玩笑地談起,她卻是笑得幾乎岔了氣,塞了她的細弱手掌到他手裏,“你真以為我瘦巴巴的還人見人愛啊?他尚靖希若真是喜歡我,你空下的那六年他還不趕緊補上,哪等得你今天把我拐到上海來啊!”
他哭笑不得。這話從何說起?究竟是誰拐了誰,難道這麼快她就忘了麼?若不是她一路牽著他,他哪裏還找得到飛機場的方向!
“那……如果靖希隻是顧忌我,其實真的對你有意思呢?”他問。
關昕若湊近他,清甜的氣息拂過他的鼻翼,“吃醋了?”語音中帶著點竊喜。
羅霆佑搖頭,“靖希不錯的,比我好!”
瞬間沉下臉色,“你是又打算把我讓給別人麼?一次教訓,還不夠?”
怔然無神的眸子直對著前方,羅霆佑微微歎氣,“你真打算守著我一輩子?”
“你以為我是一時興起?”她生氣了,也有些傷心,“我的心,你還是不懂!”
是啊,一直以來她知道他更勝於他對她的了解。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蒙蔽了視聽,混淆了她的感情。
現在,他看不見了,卻反而知道她眼神堅定地告訴他,她愛的人始終是他。
但天生的謹慎總是讓他不自知地說出探問的話,一如當年問她“你對我,到底是愛還是依賴”的那一句,仍是怕她哪一天會後悔,會心傷。
忽地,羅霆佑笑了,“餓了,沒力氣懂了!”笑容竟是少見的調皮。
“啊!我忘了,我的湯!”忽略掉之前的談話,關昕若跳起來直奔進廚房。是忽略了,這些日子她總是在忽略的。倪震得離開,霆佑的失明,爸媽的擔心,還有她至今音信杳無的親生父親,忽略,已經成了習慣,她也將繼續習慣下去。
“開飯開飯!”盤碗上桌,兩人隔桌而坐。
“很香!”他由衷稱讚。
得到誇獎,關昕若有絲得意,“香吧?本小姐首次下廚,你可要多多捧場哦!”
他微愣,“第一次麼?”
“當然,你忘了頭幾餐我們不是外賣的包子就是泡麵麼?”
“不是,我是說之前你在家裏……”後背好像有點濕粘,可明明是開空調了!
見他一臉躊躇,她嘴一撇,“不管,我既然做了,你就要吃光!不然明天我隻給你肯樹皮!”
這麼慘?!他苦笑。不過看樣子現在不“就義”明天就隻有等著餓死的份。
正尋思著手裏的筷子應該戳向哪裏,一口食物已經被塞進了嘴裏,他嚼了嚼,味道稱不上頂好,卻也不壞,竟然可以下咽。
“猜猜你剛剛吃的是什麼?”
茄子麼!她真以為她有本事把茄子炒成扁豆?這都答不出來那他的舌頭可以跟眼睛一樣宣告退役了。剛要開口,一口米飯便塞進來害他險些嗆到。
“鹹了吧!你笨麼?連飯都不會吃一口!”她自顧自地說著,“還沒猜出來是什麼?我不會真那麼失敗吧?”趕在他說話之前,她又是一口茄子喂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