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時間,陰麗華出口的聲音,猶如曆曆,但口音已經有了微妙的不同,多少因為和京城人家生活在一起,有了一股京城人士的口音。

陰煦熙聽見後,心底虛晃了起來,不對,是眼前也虛晃了起來。

陰麗華還是那麼個女子,卻不止是聲音改變,以往總穿褂子長褲的她,現在是一身流行的旗袍,長發也卷了燙了,很是摩登。

“在下,沒有帶卦具,還請小姐報一隻字出來吧……”陰煦熙對著她一拜,聲音不由得猶豫哽咽,努力壓住,也不必刻意變聲,已和自己的聲音不符。

然而陰麗華還是能聽出一絲熟悉之感,幾乎失態,定然注視著那個帶著麵具的人,隻說:“先生可是南陽人士?這個口音,真是親切啊。”

“並非,在下是京城人士,隻是母親是南陽人……所以口音如此,見怪了。”陰煦熙壓著聲音說到。

“那是,哪裏有那麼巧的事情,總覺得先生連聲線都像是一個故人……也是我多想了。”女子眉毛挑出了一擔的憂傷。

身邊男人親昵地為她擦拭眼眉,隻說:“看你又這麼愁容滿臉了,不是說憂愁傷身嗎?咳咳……”男子說著,自己反而咳了起來。

妹妹卻不擔心,隻是笑那男子說:“哥哥你自己身體就不好,還說嫂嫂呢?”

這一聲‘嫂嫂’可是奪了某人的魂,某人幾乎要站不穩,捏住了拳頭才勉強站穩,一心沒了別的想法,隻想逃離,也就急急地說出口了:“在下還有同伴等著,還請這位小姐出字。”

他是真的急了,忘了變聲,陰麗華聽著,有一絲的愣神,這聲音語氣,竟然和陰煦熙那麼相似,女子眉眼一蹙,滿眼都是驚異。

陰煦熙就覺得自己是失態了,低著聲音說:“和同伴走失,急著尋找,忘見諒。”

陰麗華也許覺得自己想的有些無稽,怎會有這麼個緣分在家鄉千裏之外的廟會遇到他呢,也是因為這個姬先生的口音讓她恍惚了。

心裏也就生了趕緊讓他離開的想法,但是看小妹一臉期許,也就不想擾了對方好意,畢竟以後就是妯娌了。

“那就一個‘避’字吧”她心為所動,也就說了這個字出來。

陰煦熙點了點頭,就說:“這個字,下為舟船,中為屍下口,最後一個辛,恐怕這人已經是凶多吉少了……記得前日長江之中有革命軍和國軍的海戰……正是辛己日,今年也是辛己年……所以……”

“啊……這個聽說海戰是死了好多人,說是國軍拉了許多流民在假的戰船上擋革命軍的流彈呢……那個袁氏真是無惡不作。”

陰麗華聽見這個結果,卻翻眼看了一下那個蒙麵人,看到的卻是一個鍾馗的臉麵,看去盡處,也看不到所以然,就地點頭,哼笑了一聲。

昨日卦象還是避而不見,今日怎麼就會死在了長江……這多半是個江湖騙子呢,她又笑了一下,便在兜裏掏了一個袁大頭,塞進了這個人的懷裏。

便說:“其實多年尋找不著,我也該明白結果多是這樣了……隻是可惜了這個佼佼之人,這些錢,先生拿去吧。”

“這麼多……其實也不用……”小妹左右看看,並低聲對陰麗華說:“廟裏算卦也是十塊而已,嫂嫂這裏有一百塊了吧。”

她既給了錢,也沒有要拿回來的意思,又對陰煦熙笑笑,這笑苦澀得可以,還說:“肯定是多的,先生也不必惶恐,就當我給先生多的錢是為了給發小超度呢……”

這時候,她身邊男人則說:“小妹傻乎乎的,咱家裏缺錢嗎?這些就當我出的,你嫂嫂先墊著,而你這句嫂嫂,以往是勉強叫的,估計很快就要堂正地叫著了……”

男人一說,這麼妹妹立刻明白了,陰麗華也嬌羞地低了頭,隻是低頭下去了,嘴巴卻是緊抿的,臉頰線條特繃得好緊。

陰煦熙便收下了這個袁大頭,對著三人又是深深的一拜,說道:“世事難料,希望這位夫人忘記悲痛,以後好好過日子……在下也要尋找同伴,這就失陪了。”

說著,這個人居然弓著身後退進人群了,這可是大禮啊,不過那些人也隻是覺得這個術士是收了太多的錢而感到惶恐。

也沒有察覺些什麼,卻是陰麗華不一般,她聽到了這個術士的說話,就覺得話裏有別的意思,那人的南陽口音以及那人的身形動作,總是敲打著她的心。

她頓時覺得心口痛悶,不住地咳嗽起來……

而另外一邊,正尋找著陰煦熙的鍾嶽和阿瓦,好像兩個盲頭的蒼蠅一般在人群裏鑽,卻也是忽然的,阿瓦捂住了胸口,往跟前地板上吐出了一口鮮血,這下驚動了人群,人們便自發湧成了圓圈,圍著了阿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