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陰煦熙,逃也似地離開了陰麗華之後,整個人都半瘋癲了似的,到了暗處一個河流前方,便扔了鍾馗麵具開去,汲水向前,更捧著河水往臉上潑。
一時間這人滿臉是水,也分不清這是些什麼水,淚水還是河水呢?
也見陰煦熙這麼副模樣,隱藏在暗處的人忽然出現,陰煦熙便自水上粼粼波光見到了一雙白皙的腳兒。
他頓時是受了驚,往後一倒,就渾身都濕了地跌在河床上,也驚開了水草眠魚,激得水聲潞潞,漣漪不止,也連上了這個人的心。
“光是見著,也就那麼苦?”這個白腳兒的主人浮在半空,一看就知道是個鬼,卻不是個普通的鬼,而是冷婷君。
“你肯見我了?蓮兒?”陰煦熙幾乎要撲過去,陰麗華剛過,他就想抓住這個眼前的,也是卑鄙至極。
所以這個冷婷君也隻是皺眉:“你不放我走,強留了我這一絲英魄,一絲地魂,卻為此喚醒了自己體內的魔物……你已經魔怔了。”她搖搖頭。
“我已經失去了麗華,你可不能走。”陰煦熙忽而目露凶光,和平常的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明明深愛她,那我又算是什麼呢?”冷婷君搖搖頭,便轉身向水麵深處走去……也消失在月下倒影之間。
陰煦熙更為癲狂,拍打著水麵,狠狠說道:“你們一個一個都要走,為什麼!身懷殷魔,非我所願,殺人墜魔,非我所願……流離失所,非我所願啊,啊,啊,啊。”
此時,人的眼睛已經變成紅色,裏麵的仁髓漆黑如夜。
他在月下水麵看見自己這模樣,心中悲戚,就落下了眼淚來,眼淚其實是普通的眼淚,在這人魔怔的幻覺之下,那就是鮮血,是六兒的血,也是冷婷君的血。
這個模樣,象征著他的身體正一點點地被邪氣侵蝕,很快,殷魔就會在他體內活過來,有自己的意識,也可能會在他睡眠的時候占領他的身體去幹些什麼。
而他能做的,也隻是哭泣。
我在這段記憶裏,不過是幻影,直麵這個痛苦的他,卻什麼都做不到,就連抱著他,他也感覺不了。
盡管如此,我還是很輕很輕地抱住了他,水很涼,一定很涼的,元宵節這時候的京城,也不是什麼熱得不行的時候,河水底下的魚兒都還冷得不靈光。
而這個人浸在如斯的河水裏,卻是心比水冷,而我,卻不能溫暖這心,甚至連他一身冰冷的河水都無法焐熱。
我這麼抱著他,也看到了命運是如何作弄人的,那個因為尋找阿瓦而迷途的鍾嶽,竟然也來到了這一片的河灘前。
他的夜視的能力不差,何況這會兒是為了尋找阿瓦,他還用了夜視符,所以這陰煦熙眼睛的異樣和身上的瘴氣亂泄,那是看得清楚得不行。
這個樣子的陰家少爺,絕對不是他口中單純地感染了邪氣那麼簡單,狀如魔物的氣息分明在拆穿他的說辭。
鍾嶽不由得蹙緊了眉毛,就算極目要望去陰煦熙那兒,也不能舒張開來,眼部的肌肉線條都是緊緊的,放不開,這份放不開是怎樣的心思呢?
也隻是直覺,直覺眼前的陰煦熙,定然不是個普通人,卻也不是個普通魔物,他的邪氣感覺是正在掙紮著,被什麼強行壓製著,他的矛盾,自氣息就可見了。
忽然間,他覺得他是可憐的,魔性占據,非他所願,鍾嶽便生了一份慈悲心,剛邁出一步要去把這個人給打醒,就看見這人身邊湧出了四處漩渦。
暗夜河麵雖有波瀾,但這四個漩渦一看就非自然,更越來越大,越來越高,直到漩渦底下的東西撕破了水麵冒出來,這驚動才停住。
冒出來的東西,竟然是鮫人,但是這些鮫人卻不一樣,一式都是沒了頭的,所以這些該不是普通的鮫人,而是鮫人的死靈,怨念極深的一種水生妖物。
陰煦熙其實已經失神,看見四個鮫人怨靈出現,也沒有什麼反應,一直是在哭著,眼睛的紅,就像是灌了血一樣。
其中一個鮫人怨靈的脾氣大概最衝,對著陰煦熙憤然而怪氣地說:“主人讓我們來請你,你跟我們來吧。”
但是陰煦熙一點想理這些妖物的意思都沒有,卻是徑自回頭,一身一臉都是嫌棄那些妖物打擾了他的痛苦。
“喂!你這人真沒有禮貌。”最急的鮫人怨靈說了一句。
卻被陰煦熙忽然使了一道白符出去,擊中了妖物的心髒位置,並說:“惡心的東西啊,頭都沒有了,還能在世間作惡。”
然而鮫人怨靈被擊中而後,雖渾身生出白的的電光,卻不肯離去,也沒有爆破之類,就像是某種沒有感覺的行屍,扛著那些攻擊,紛紛地往前逼近陰煦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