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開上環線路,堵了兩個紅燈路口,顧颯明想到祁念,臨時起意拐彎換了個方向,在市區內人流密集的百貨商場前停了車。
顧颯明下車後,從側麵的玻璃大門處走進商場。
他經過一樓富麗堂皇的奢侈品區域,目的明確地去往超市。
在貨架前,說是挑選,不如說是每個來一樣,他也不知道哪個好、哪個祁念會更喜歡,隻覺得不能太敷衍,便動作生疏地拿起來看兩眼,然後統統扔進推車裏。
——如果按高中那會兒的來,隻要是玩偶、娃娃,小孩兒口味的零食,各式各樣的玩具,祁念都喜歡。
但更準確一點,祁念貌似是什麼都喜歡。
做不得假的,少年還穿校服時,放學路上,驕陽映在頰邊,風落在耳廓,連一根五毛錢的冰棍,祁念從顧颯明手裏接過,舔兩下,都會拿彎彎的眼睛看過來。
祁念喜歡他給予的一切。
許是表現得過於財大氣粗,去結賬時超市裏派了兩個收銀員在清點東西,並詢問顧颯明是否方便,說已達到消費金額,他們這邊可以專門送貨上門。
顧颯明愣了一下,說可以,把配送時間定在了晚上。
回國兩年,如同上次去酒吧般“稀奇”,他還沒有過這樣的體驗。
除了飛速付錢就走的消費,譬如上次買套和潤滑,更多的是平常顧颯明隻用提要求,接下來自有秘書打理妥當,安排到位。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顧總的時間寶貴,不能浪費在無意義的事上。
而顧颯明現在很樂意做這樣“無意義”的事。
時間寶貴,他總是在做有意義的事,卻浪費了很多年。
他明明隻想浪費更多時間在祁念身上。
走出商場,顧颯明邊接起顧母的電話邊回到車裏,發動引擎。
半個月前,顧母約了他和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卻也因為他的臨時出差不得不作罷。
現在顧颯清上學去了,即便如此,他與顧家今年還未見過,於情於理也該見上一麵。
但今天不行。
顧颯明打著方向盤,駛入麓錦星城的小區大門,對顧母說:“今天中午我還有點事,媽,明天吧,正好我休息。”
將時間確定下來,顧母才肯放心地掛斷。
其實她一直怕顧颯明這些年對她這個母親、對他們顧家有怨言。
曾經她所驕傲放心的視如己出的長子,到底因為不是己出,帶來諸多問題,在有心無力且趨利避害的情況下,無奈選擇了疏遠。
因為顧颯明有了新家,他們後來便自動地沒有把顧颯明放進關於家的未來裏。
無從辯駁,顧母確實是深深有愧的。
而顧颯明如今生活得很好,在祁氏集團平步青雲也不曾改回名字,但麵對他們時再沒有親密而言,一年也難見幾次。顧母心中五味雜陳,想要盡可能地彌補。
顧颯明結束通話後,手裏的手機屏幕仍一直亮著。
他下電梯到了五樓,在左手邊的祁念的家門前停下。
沒有鑰匙。
顧颯明靠著牆,突然覺得好笑,靜止兩秒才伸手按門鈴。
連續按了好幾次,門裏門外都一片寂靜。
顧颯明眉頭微不可察地擰起,直接“咚咚咚”地敲門:“祁念。”
緊接而來的開門聲卻是身後傳來的。
隔壁鄰居的那位老爺爺拎著袋垃圾從屋裏出來,看了看,光從背影就認出了是那天站在祁念旁邊的顧颯明,熱心開口道:“你是他家裏人吧,我好幾天早上出門買菜沒看見他啦。”
顧颯明聞言錯愕地轉身,僵住一秒後迅速反應,問道:“您記得是從哪一天開始的嗎?”
“哪一天開始的啊......我想想,今天八號,那就是六天......差不多一個星期前了。”
一個星期前,就是從顧颯明走之後開始,祁念沒有再回過麓錦星城。
房間裏光線幽暗,但遠比晚上還要晃眼。
祁念回來後看了會兒郵件,覺得困,連午飯也沒吃就躺回床上,頭昏腦脹地拿被子捂著臉,悶在裏麵睡覺。
他將這裏的另一片鑰匙鑰匙交給了祁文至。
他想媽媽在泉下有知,應該不會不同意。
聽見震動聲響時,祁念還闔著眼,遲鈍地探到枕頭底下摸出那隻冷冰冰的手機,貼在耳邊說“喂”,嗓音沙啞飄忽,有氣無力。
“現在在哪?”
顧颯明短促低沉的聲音突然鑽入耳朵。
祁念瞬間清醒了大半,幾乎同時睜眼坐起,腦力和語言係統卻運轉滯後,隻知道懵懵地盯著白色牆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