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番外二 施澤與徐礫(1 / 2)

施澤休假就在徐礫這間幾十平的屋子裏落腳。

那晚徐礫淚流不止的樣子,讓施澤與徐礫相識將近十年來,第一次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原來他說出口的道歉和愛都顯得敷衍,太不痛不癢了。

不要他曾經那些不值錢的零星愧疚、失聯後的焦急與失魂落魄、六年來複盤出的所有後悔,徐礫要的不是這些。

徐礫要他的尊重,要他的理解,要他的相信,要他真正的愛。而不光是脫口而出的一句“我愛你”。

可將近十年,態度幾經變化,施澤也都沒有做到過。

黑燈瞎火裏,施澤側身坐起來,手指沒有離開徐礫的臉,前一秒溫熱的液體流下來,他一擦就涼了,濕濕冷冷流淌進五髒六腑。還有呼吸,體溫,徐礫不願意展露所以閉上的雙眼,而無助和脆弱也被施澤看見。身下這個剛剛被他抱著、親著的人,方方麵麵都在極近的地方指戳向他,質問著他。沉默而用力。

切膚的痛浮上來,前所未有。原來感受到一個人是這樣的。

比輾轉從他人嘴裏聽見的徐礫遠不相同。

那些徐礫零零碎碎,拚湊起來就已經令施澤悵然失語很多年——“野大的孩子,可憐作孽,家裏就一個媽媽得了病從不出門,他邊讀書邊打工,學習卻刻苦,性格很烈不好惹。”

施澤還去找過黃臻。

黃臻當時叼著煙,吊著眼,說的是徐礫那個賤人誰也不相信,兜裏永遠藏著刀,割不了別人就割自己,是人是鬼都能嚇跑了。說到這裏,黃臻低頭想起些什麼,齜牙笑笑,不願意說了,得意地嘲諷施澤兩嘴便抖著煙灰離去。

當事實與料想出現偏差,偏差大到離譜,施澤直接懵了。

偏見是把殺人的刀,當偏見破碎在眼前時,血淋淋的刀會反向紮回來。可太不公平,這僅僅隻是一個看天看命的概率事件。

而當聽說了千萬句還不如此刻悄無聲息地直接感受,施澤又是多麼慶幸。

原來徐礫罵人的聲音再怎麼大,“我不愛你”說得再怎麼狠,都是唬人的。

他一邊慶幸一邊心如刀絞,覺得自己配不上徐礫,重逢後也沒說過幾句對的話,竟然連幾個月前豁出去了的表白都糟糕得一言難盡。

他究竟有什麼資格不相信徐礫愛他。

徐礫一直闔著眼,死死摳著他的手很久後才逐漸鬆力,他睡著了,嘴微張,時不時提一口氣,剛剛哭出來的。

施澤靠在床頭,握著徐礫溫軟的手,在掌心和食指內側摸到了一些粗糲的繭,一動不動想的很多,就這麼守了一夜。

一樓房間潮氣重,通風不好,徐礫打開有些浮腫的眼,好像因為昨天哭得太猛,空氣也不暢,他腦袋暈得厲害。但臉是幹淨的,有人給他擦過了,沒有其餘的不適感。

徐礫往後撐了撐,發現手被捏著,沾滿了汗,偏一眼就是施澤低栽著頭,像是不小心才睡著了,模樣別扭又辛苦。

“施澤,”嗓子裏像卡了張砂紙,徐礫沒有掙脫開手,搖了搖那隻胳膊,“醒醒,躺下睡。”

施澤被喊得一怔,瞬間睜眼,仿佛大夢初醒:“你醒了。”

徐礫直起身體,微微皺眉,揭開毯子下了床,先將門打開,再去開窗子,轉頭看向仍維持姿勢呆坐在那兒的施澤,問道:“你昨晚沒睡在這裏坐了一晚上?”

“我......”施澤說,“睡了。”

徐礫洗漱完回來,施澤正弓著腰理床單,拿起毯子抖了抖,疊得方方正正,一絲不苟地擺在床中央。

轉身看見徐礫,施澤仍處於久久的恍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