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淩那時候還很小吧?”薛思思問道,“畢竟剛剛失去了父母,一定是很可憐才對。”
“天淩少爺那時候還很小,因為本來跟父母之間相處也不多,還是個孩子,所以不懂得什麼是‘生離死別’,但是很明顯何老爺子那時候雖然沒見怎樣悲痛,倒是住了好一陣子的醫院,當時,說是因為舊疾。”
“我們當時想著,家裏事多,天淩少爺的父母都不在了,便想著讓天淩少爺去何老爺子那邊盡孝,畢竟那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囑咐他跟著何老爺子的車一起去醫院,天淩少爺真的是一個乖巧伶俐的孩子,那時候按照我們的囑咐便去了,但後來......何老爺子在醫院掛針一個禮拜回來,家裏的事情也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們才發現小少爺沒有跟著回來,那時候我們都慌了,畢竟小少爺那時候還隻是一個孩子。但何老爺子卻說,他沒有看到小少爺跟著他的車子去。”
“什麼?”薛思思驚訝,“所以.......天淩他到底是去哪裏了呢?”
“天淩少爺爬上了何老爺子的車,是我看到了的,所以,的確是他帶出去的沒錯,後來我帶著老丁出去找,在一個橋洞下麵,發現了蓬頭垢麵的小少爺,那麼半大點的孩子,連哭都沒有哭一下,平靜地盯著我們瞧,甚至,很意外我們會去接他一般。”
“為什麼?”薛思思下意識覺得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天淩明明是跟著何老爺子的車子走的,為什麼忽然就出現在橋洞下麵,這件事怎麼想怎麼覺得匪夷所思。”
“後來小少爺沒有向我們提過這件事情,我們也不敢妄加揣測,他跟著何老爺子去了海寧,再後來就去劍橋讀書,總之,小少爺每天會把自己的時間都排的滿滿的,在學校裏,永遠是老師誇讚的對象,因為兼修跆拳道和柔道,所以,也有能力自保......從小時候起,在就讀的貴族學校裏,也都是別人無法比擬的卓越的存在。隻是他和同齡的孩子相比,實在是成熟太多,懂事太多了。我們一直都很擔心父母雙亡會對他有很大的影響——比如對人生自暴自棄什麼的,但小少爺很顯然,並沒有讓我們過分擔憂,他自己就可以安排自己的人生,從無差錯。”
從無差錯?薛思思聽到吳嫂說到這句話的時候,驀然笑了,不是從無差錯,而是不讓自己有差錯,有著那樣七竅玲瓏心的男孩子,他的敏感高於所有人,正是因為知道自己無所依靠,便下意識地隻靠自己,這種心情,薛思思很能理解。
而自己,大約算得上是左天淩人生中,最大的“差錯”吧?
“吳嫂,你恨我嗎?”薛思思問,她其實也沒想到自己就這樣將這句話直截了當地問出來,但薛思思就是這樣,因為不再顧忌,便百無顧忌。
如果是之前,說不定還是會在問出問題之前就想想對方可能會有的回答,但很顯然,現在她幾乎沒有考量過如果吳嫂說“恨”,她該如何自處。
吳嫂搖搖頭。
“在左家,和少爺親近的人中,不會有人恨你的,夫人。”吳嫂歎息似得說,“JAN特助從大學和小少爺相識以來,一直將他的事情視作比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之前你一定也看出來了。”
薛思思點頭,的確,JAN對左天淩的感情,既依賴又信任,是少有的摯友和夥伴。
“小少爺跟所有人說過,少夫人是他這一生最珍視的人,希望大家不要怨懟你,更希望大家原諒你。”
“就算,是我害他至此,他也不恨我嗎?”
“就算如此,也不恨。”吳嫂看著薛思思,“小少爺說,什麼是珍視,就是將那人放在自己心上,傷了她便傷了心,他會死。縱然死了,隻要是為你,他也全不後悔。”
“傻子。”薛思思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流下了眼淚,“我從未見過他那樣的傻子。”
“所以......少夫人,你放心,在左家,沒有人會真心恨你的,JAN特助也是一時的想不開。”
看著麵前的兩個放在一處的牌位,薛思思又鄭重拜了兩拜——謝謝,謝謝你們,將天淩帶到這世上,帶給了我。
轉過身,薛思思喃喃問道,“吳嫂,你說以後,我的牌位,也會放在天淩旁邊的吧?”
吳嫂看著她萬念俱灰的模樣,有些擔憂,“牌位隻是世人用來寬慰自己的東西,少夫人還年輕,現在考慮這個問題為時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