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2 / 3)

可是,他,他還活著?他被困在三福酒樓,有性命之憂?

雪音幾乎來不及再思考,什麼都顧不得了,她抬腳就往外跑去。

“再快點!快點!”她坐在馬車裏,第一次覺得馬車竟然這麼慢,慢到幾乎要把一生都耽擱了。

她忘了所有的一切,她隻想救他。

一路上,她反複地看那信,越是手抖得看不清,越是看,心裏一會兒是喜悅,一會兒是難過,一會兒是驚懼。

他還活著,真好啊!

三福酒樓是個比較偏遠的酒樓,沒什麼客人,雪音一路進去,隻看見一個小廝在掃地,她也沒打招呼,直接衝了進去。

東側最裏間的門似乎被拴住了,她不住地用最大的力氣撞門,好在沒一會兒還是把門撞開了。

房間空蕩蕩的,隻在最中間的輪椅上坐著個男人,那男人微微側著臉,正在看桌上的火焰一跳一跳的蠟燭。

他麵色平靜又冷淡,可眸子裏卻是無盡的惘然。

哪怕一盞茶之前,才服下了那人給他的毒藥,明知道很快就會死了,卻也沒什麼可以留戀的了。

宣平侯沒有了他,跟從前也沒什麼差別,宣平侯受皇上重視,二弟如今也出息了,爹娘都早已接受了他不在的事實。

這世上,原就沒有什麼人惦記他了,而他也是個廢人了,去哪裏都是多餘的。

是他太過貪婪,即使殘廢成這樣,還想爬到京城來多看她一眼。

明知道看了之後,還是會覺得意猶未盡。

男人衝雪音一笑:“你怎麼來了?”

雪音看著那張素不相識的臉,她眼淚洶湧而出,走過去扒開他的上衣檢查他的肩膀。

“你肩膀後側有一顆痣,你小時候練武有一次傷著了頭皮,那一塊不長頭發,你耳朵與旁人長得也不同,你身上處處,除了這張臉,都還是他的樣子。陸靖言,陸靖言,你還活著啊!”

她找到肩膀後側的那顆痣,扒開他的頭發找到那處傷疤,仔細地看了他的耳朵,哭得嗓子發硬,蹲下來想靠在他腿上,卻發現他的腿軟得厲害。

他的手也耷拉在那裏,依舊是修長的手,卻布滿了傷痕,且軟弱無力形同虛設。

她放聲大哭,坐在他腳下的地上,哭著問他:“可是你怎麼了?你怎麼成這樣了啊?!”

陸靖言平靜地坐在輪椅上,沒什麼表情,隻有兩行淚不住地往下落。

他眼珠越來越紅,不知道怎麼的,那腿和胳膊上的痛風又開始發作了。

像是有千萬隻螞蟻在瘋狂地啃咬著他,越來越疼,疼得他幾乎要忍不住了。

“你認錯了。”

雪音搖頭,她撲上去握住他毫無知覺的手:“我不會認錯的。你回來了,你活著回來了。什麼人要害你?我帶你走,這一次我一定會救你的。”

她說著就要抱住他往外走,可陸靖言卻哽咽又痛苦地說道:“我服了毒藥了。”

雪音震驚地看著他:“毒藥?!誰給你毒藥?誰要你吃的?!”

陸靖言嗓音哽咽,卻咬著牙閉眼強忍著淚:“我死了,便是最好的結局。你不該來,你有大好的前程,你會與他白頭偕老。齊雪音,你走吧!”

雪音抓住他的手,那雙從來都寬厚火熱的手,此時冰涼無力。

她仰頭看著他,心中的悲傷盡數湧上來:“可是你明知道我不會走的啊,陸靖言,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死的啊。我已經眼睜睜地看著你死了一次,那麼多狼,你很疼吧?可是沒有人救你,對不起,我沒有救你,我竟然走了……我娘說,你死了是想要我好好地活著,林若幽也說,你用盡一切的力量,就是為了讓我重來一次人生,過更好的日子。可是……可是你死了,我好不起來。”

女人坐在地上,捂著臉哭得肩膀直抖。

“我掉進河裏也是我自願的,是我自己忍不住喜歡你,不是為了讓你替我送命。你不喜歡我又有什麼錯呢?這世上原本講究的便是你情我願,你不情,而我願,那也是我一廂情願,無怨無悔。我不要你死,不要你成這樣,哪怕你不喜歡我,你也要好好的!”

陸靖言幾乎咬碎了牙,他把腦袋靠在椅背上,因為憋著眼淚,憋得呼吸不過來,便微微張嘴艱難地吐氣。

是的,他的確是死了。

那麼多狼,怎麼可能活的下來?

混亂之中他手中的劍掉了,先是腿上被咬了一口,疼得他一抖,依舊拚死與狼對戰,可緊接著,他的手被狼的利齒咬得幾乎血肉模糊,接著是大腿,胳膊,後背,一口一口,那些狼仿佛餓得發瘋,恨不得將他撕碎!

意識逐漸模糊之時,他痛苦又絕望地喊:“齊雪音!”

齊雪音,好舍不得你啊,為什麼我沒有從一開始就好好地待你?

為什麼,我們會生在兩個對立的家庭中,我身負無數屈辱,而你亦被人輕視,輕易地,就成了旁人的棋子?

要是我們隻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便好了,我們住同一條街,有一日你走丟了,我牽著你送你回家,打那時便認識,後來到了年紀便定了親事,我會娶你為妻,隻愛你一個,努力賺錢養家,天不黑就回家,絕對不讓你舊等。

我到家便會抱著你親吻,與你一起看書寫字,閑談到深夜。

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我虧欠你的永遠都還不了了,你不會再回頭看我,你也永遠不會喜歡我。

我這條命葬送於此,是最好的結局,願那藥草真的能救你母親的性命,願你日後新婚順遂,一生和美。

願你,不記得有個叫陸靖言的人,傷害過你,也很愛你。

也願你,不會徹底忘了他,偶爾夢中也能想起來一回,他是真的努力在愛你!

他渾身鮮血躺在地上,魂魄輕盈離體,看著狼群撕咬自己,竟然再也沒有什麼痛覺。

可腦中卻源源不斷地多了些記憶。

那些瑣碎的片段逐漸鏈接起來,他終於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