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俯天就是駐守南邊封地的明王侯,是皇上齊木生的二皇叔。
起居殿內的龍案上一本黃色小冊被重重的扔到了桌上,有人背手大步的從案後走出,怒聲罵道;“好個二皇叔啊,這麼多年來他在封地上廣收人心,不上報本朝就私自減少土地稅收,百姓們皆稱他是賢明軍侯,若是為帝定該是個盛世明君的天之驕子,他卻從不請罪壓製這些惑言朝綱,毀壞君德的傳言,朕一直念著血肉親情沒有拿他怎麼樣,他竟然敢在暗地中訓兵練槍,還叫了刺客來刺殺朕!他究竟是長了幾個熊心豹子膽,以為朕真的是任由他捏揉擺弄?!”
說到最後,他氣的火冒三丈下失了理智,徑直一腳踢去了麵前跪著坦述雇主的刺客胸口,那刺客多日來受盡折磨,身上重傷甚多,幾次頻死全是靠了人參吊著性命,現在生生的受了皇帝憤怒之下的全力一腳,當時口吐鮮血,一歪頭倒地再也不起。
旁邊一貫垂首低眼不語的何有見了,便對旁邊的侍兵擺了擺手示意他們把人拖出去喂宮裏黑狗。
等到死屍被拖了出去,宮婢們把殿中的腥血擦幹抹淨,再聞不見一絲半縷的腥味後,他才鬆了鼻間帕子慢步走至還怒火難歇的皇上身邊,低腰勸道;“皇上息怒,既然引線已經提早查了出來,咱們就能避免了今後的禍事發生,現今該好好想想如何去對付才是首事!”
荊州之地是地處偏南地界,人口稀少,風季炎熱撩人,原本是個窮困潦草的貧困地界,多年來卻被明王侯治理的井井有條,人聲熱鬧,因此多年來荊州那邊傳來的折子全是追著皇帝封賞爵位,而皇帝則是憂心著某些原因,所以一向是隻拿了獎賞送去,壓著鬧折不肯封爵位,而那邊就像是與皇上杠上了一般,年年上奏多封折子求著封爵位,長久下來把皇帝煩得不行,又轉交給了他來打發。
時日一長了,皇帝與他一見到荊州來的折子便煩不勝擾,常日一聽見荊州皆是頭疼大作,因此兩人也不太願意去管荊州的事情,竟是誰也沒想到那明王侯有了其他的禍心包藏,故意是用討封賞的折子一個勁的紛擾他們,讓他們對自己放低戒心,以此來施行暗中竊位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真是膽大包天,不過也蠢得可以!何有心中譏笑,看來那邊是等不及後麵的韜光養晦了,這才心急火燎的請了江湖刺客來刺殺皇帝,一旦宮中大亂他們就可以打著保衛皇恩的正規名頭舉兵來朝,之後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收入皇權!
也幸虧是他們心急了才出了岔子,否則到了最後他與皇帝都不能知道有這等壞事發生!
雖然真到了那時,倒也不會懼怕那小小一塊的荊州之地是能訓練處多少新兵強將,這京都之中的數萬精兵強士又不是做的擺設!
可國內禍亂一旦亂了起來,勢必就會引出更多的外憂內患,令這安穩了多年的國度製衡出現極難彌補的大洞!
分明任誰都會極為明白這一點,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把已經露出了尾巴尖的禍事掐死在搖籃中,把一切未知的災害程度降到最低點!
這才是最為明智的決定!
這本該就是當機立斷的事情,沒想到皇上聽後卻是猶豫了,眼神閃爍,語言模糊;“對付二皇叔的法子啊,朕,朕需要想想,讓朕好好想一想…”
聽見這話,何有半彎腰的身子頓了一頓,他掀眼掃了皇帝一眼,看他一手抓緊了手中的明黃龍袍,一手不住的敲擊身下的椅靠欄,那雙皺眉壓彎的漆黑眼珠中情緒大浮,有憤怒,有感喟,有猶疑,還有難舍,果真是五味雜糧,百般複雜。
皇上他……終究還是念著這血肉親情,還念著那個幼時抱他上樹折梅的溫柔皇叔,哪怕昔日的溫柔皇叔已是一去不複返,而今隻心心念念著他的一條命,他的皇座。
骨肉親情總是讓人難舍難說,受盡苦難。
幽幽的在心中歎息了一口氣後,何有直起了身子,垂眼感喟的望著齊木生,低聲徐徐道;“沒事的,皇上,慢慢想吧,遲早會到那一日……”
後麵的話便是他不說完,齊木生也聽出了後麵的話語,身下一僵斜斜抬眼看他,卻見到他起眉一笑,麵色卻疏冷涼薄的看不出一點暖意。
兩人皆知那後麵未說完的話,到了那一日後,不是他死,就是你亡。
齊木生也淺淺的笑了,他怎麼忘了帝王天家本就無情,生來更是多可悲,一向是如此。
適值響午剛過,日頭傾斜晃曳,門外的暖暖陽光一束一束的灑進了殿中,落在了琉璃磚瓦打造的地麵上便四處反射回去,照亮了殿中一派的光亮綸煥,金銀輝煌,但漫天滿殿的暖光跑到了殿中一坐一站的兩人身上後,這日光是如此的火熱熾烈,卻讓兩人留下了滿身的冰涼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