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林二就狠狠的朝地上磕了一個頭以示知錯,那地上堅硬如鐵,一頭磕了下去再抬起來額頭就紅了一塊,一絲紅痕順著額線流了下來,襯著那張慘白的小臉顯得越發的突兀可憐,可望著何有的眼神依舊是忠誠懇切,不懼不畏。
瞧著林二這幅模樣,何有再有火氣也發不出來了,反而心裏是浮起了憐惜之意,他其實隻是隨口說說罷了,誰能想到林二就這麼實誠的拿頭撞地給他謝罪,看他撞得頭破血流,何有心下略有愧意,便傾身扶他起來,扭頭喚了門外的十一進來帶他下去擦藥。
剛才聽他話中怒意,又見林二跪地坦述,門口的十一十二皆是嚇了一跳,正是唯恐何有遷怒把他們大罵一頓,此時聞聽主子喚十一命他帶著林二去擦藥,十一連忙大步進屋,也不敢去看何有一眼,半扶著人就快步往屋外走,剩了十二一人手足無措的站在了門口,想看不敢看的偷偷瞄著何有。
“你看什麼?”何有一眼橫了過去問道,他從椅上起身走出了紫檀桌案慢步走到了門邊,偏頭瞅了瞅十二四處躲閃的目光,一副吞吞吐吐說不出話的畏懼樣子,便看的忍俊不禁,淡聲命令道,“人家林二為替你們說話,頭都撞破了,記得後麵對他好些,別像以前一樣的輕視別人,知道嗎?”
十二吞了一口唾沫,囁嚅答道;“知道了,屬下們以後也不敢了。”
“不敢什麼?”何有趣味的掃他一眼。
“不敢,不敢……”十二歪頭抓了抓頭發,腦子裏思索著用詞,想了好半響才勉強是想出了話,信勢鑿鑿的說道,“不敢再阻攔主子去摘花了!以後主子想自己去摘花,屬下們絕對不會去阻攔的,也不會搶著去替主子摘花的!”
在十二那個簡單的小腦瓜看來,主子今日生氣就是因為平日裏他們阻攔了主子做生活中自己可以做的小事,比如這次摘花就是,所以主子才會借此拿來訓斥他們!
不得不說,他想的這事與何有本身的想法既是相合,又是相反的。
而何有就被這簡單易懂的想法逗得撲哧一聲笑了,他無可奈何的看了十二懵然神情的臉一會兒,知道自己是不能指望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屬下能現在就明白自己真正的意思,泄氣的朝人擺了擺手說了句罷了,然後轉身回了桌前,開始認真的處理起桌山堆積的折本。
後來朝堂之上鬧騰了幾日,翰林書院的幾位大家師儒聯名上奏指責何有以權謀私,把官家采辦蔬果的中轉渠道放進了禮部尚書的口袋裏,是為了感謝禮部尚書半月前送給何有的幾座民間宅院與數十畝田地。
皇帝查明了之後卻隻是把禮部尚書罷職流放,對於何有的指責咒罵則是一如往常的無視,最多是象征性的在百官麵前對何有言笑晏晏的說了一句下次不要再去拿別人給的庭院,要的話他就能給個十間八間的,無需去收那些破爛貨。
當日朝堂之上便有幾名年邁學士氣的中風倒地,被皇帝叫人抬了下去囑咐好生安養。
頭次見識到了皇帝對何有的偏心寵愛是到了一種決然不顧倫理道德的程度,應青山站在百官之中悄聲感歎不止,這幸虧是她知道何有一直把心放在了她的身上,私下皇上對何有的態度也是正常自然,不然她都要懷疑何有與皇帝是那種禁忌不倫的關係!
由於彈劾何有的折子在皇帝麵前起不到半點的作用,那些憤怒不平的學士們便聚集跑到了東廠的門口叫囂謾罵。
彼時何有坐在了屋裏聽得有趣,也不急著叫人趕開他們,叫林二泡了一壺茶,端了一盤桃花糕,他就捧著杯子,間隙吃一口糕點,在陰涼的門口悠閑坐看他們在烈日洋洋下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