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了燭光前的何有麵色恬淡,暖色明黃的燭光灑在了他臉上,半明半寐下能清晰看見他纖長的睫毛根,麵白無須的臉孔原本有些陰沉柔氣,但這時在暖暖的燭光下便顯得溫柔許多,眉目低垂,唇角含笑,不複一絲平日裏的陰鷙暴躁,瞧著似乎能直直暖到了心窩子裏去。
正趕步往前走的應青山腳步一住,心在這一刻大動了一下,猶如打鼓被重打了一下,響亮的咚聲能震得人耳目險些失聰!
站在後麵的十一正說著話的中途,目光一移瞥到了門外呆愣不走的應青山,他便把原本要說的話悉數吞了回去,上前半步給何有低言了一句,然後拉了林二一同退下出了屋子,兩人規規矩矩的守在門口,安分守己的很。
這是自從兩月前何有與應青山的關係出了意外的發展後,順其自然定下的規矩——隻要應青山來,他們就不能待在了屋裏。
彼時,何有聽完後聲色不動,隻用了餘光瞟了一眼門外,之後收回視線平靜的把手中的紙頁往前一遞,轉眼間火舌一燎,薄薄的紙頁遇火成黑,片刻灰飛泯滅,幾點黑灰上下翻動的繞過何有細白指頭,漸落在地。
燒完紙後,何有收手回身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門口單手扶門欄,眉目彎彎的望向了應青山;“青山,你呆站在了那裏做什麼?過來!”
這時應青山才回過了神,輕輕的答了一聲好,才快步走近了何有麵前,由他拉手進了屋子。
進了屋子後,應青山順手關了門,再轉身走向了桌子後已經落座的何有身邊,因為凳椅寬大足夠容得下兩個人同坐,她正要親親熱熱的挨著何有坐下,眼光一斜時卻瞥見先前何有站的位置,那地上還飄散了幾塊小黑灰,身微輕量,會隨著屋子裏吹進來細微的風四處飄動。
她突然就想起來今日白間,尋到何有時正好撞見他在與暗衛說話,而那時她看見暗衛給了他一個東西,想來就是這頁被燒成灰燼的紙頁。
“青山,你在看什麼?”
耳邊響起一聲輕聲的詢問,應青山忙低頭看他,卻見何有頭都未抬起,隻手執朱筆在一份打開的折子上寫寫劃劃,好像他剛才是狀似隨口一問。
“沒,隻是覺得火光有些暗了,怕千歲看著眼昏。”
鮮紅的筆尖在紙麵末尾再畫了一個圈,表示準許其中的建議,這便是處理完了一份上奏城內水道修建的折子,何有這才仰頭看向了她。
應青山的麵色一如往常,眼底暖意不減,倒是看不出有什麼欲言又止的猶疑姿態,他卻低眉譏笑一聲,直言指出道;“青山,你藏事吞言的功夫在我麵前不到家,你想問什麼,想說什麼就直言,藏著掖著這種事不適合你。”
聞言,她微微一笑,否認道;“真沒什麼,千歲,我也不會問你什麼。”
“也不會問我?”何有沉聲重複了一遍,然後目光晦澀不明的看她,又淡淡撇開視線,“青山,你何必如此自持?我的事情你都可以過問,都可以予以置評,除了…….”
即便心裏一再的告誡自己不能參與和詢問何有任何的事情,應青山還是被這一句未完的話勾起好奇;“除了什麼?”
“除了皇上吩咐下來的事,以及某些機密之事不能外道,我就不能告訴你,甚至還要背著你做。”何有揚了揚下巴,眼光閃爍,其中幾分審視,“那麼青山,你是希望今後我編了謊話糊弄你呢,還是實話實說的告訴你,這事你就不能碰?”
應青山不禁皺眉,為了這個難回答的問題沉默了。
並不介意她的沉默,何有看向了那片落有黑灰的地麵,又是笑道;“就比如剛才你看見的一頁紙,那的確就是今日晚些時候你看到的死士給我的東西,但因為是我奉命私下探查的重事,我就不能讓你知曉一星半點,你又會怎麼做?”
“既然信紙上的東西千歲不能讓我知道,那我就裝作…….”
“一次可以裝作不知,那兩次三次,七次八次呢?”何有直接出聲打斷她,淡聲道,“青山,我現在與你是成了真正的夫妻了,本來夫妻之間就不該有欺瞞之事,而我已經當著你的麵隱瞞事情,你還要故作眼瞎看不見,兩相互瞞這事我倒是無所謂,可你真能忍受這種事的再三發生嗎?到時候咱們中間出了隔閡,你是拿來為難我,還是為難自己?”
短短幾句話就噎住了應青山的嘴,她怔了好半響,過後才悶悶道;“我…..隻是不想千歲為難罷了。”
何有說的話不無道理,她確實是心裏介意何有有事隱瞞,而她顧及著何有,甚至不能去詢問,還要裝著自己渾然不知情。
恰如今日她回來時就被十一十二攔住不讓她靠近,現在又看到何有在燒書信,短短一日就撞上了兩次,即便她心胸再闊達也會心有不滿,更何況還有今後那麼長的一段日子,任誰也不能容忍自己最親近的枕邊人對自己有多事藏著瞞著,卻對屬下侍從一類的人物知無不言,行事坦蕩!
這無異於赤裸裸的欺辱誅心行為,誰能忍受?而她不僅要忍,還要在遇見這類事件時,主動視而不見,恍若不知,這更是叫人心裏憋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