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矛盾(2 / 3)

邢台禦史劉長義,十天前他同翰林大學士上奏彈劾何有,說他東廠刑法狠毒,慘無人性,最會擅長吏法壓人,造成多件冤屈案事發生,百姓們一聽到東廠二字就嚇得魂飛魄散,四散逃離,因而應該馬上重洗東廠,撤換酷吏,以此消減冤案發生,還百姓們一個安道。

換而言之,他們指責何有狠毒無情不說,還縱容吏使苛待囚犯,害苦百姓,該當剪滅東廠龐大的勢力與人口,消減何有權力,這樣才能還無辜枉死的囚犯一個公道,還百姓一個安平生活!

當時這封奏折送上了皇帝的龍案,齊木生二話不說的叫何青送到了他東廠,順便帶了四個字——自己解決。

於是他便自己解決了。

三日前宣政殿上,他呈交一份一家子狀告兩年前被劉長義冤名入牢,後來短短一年就死在了牢中的家中大兒。

兩個老人加年幼的一弟一妹跪在殿外哭的死去活來,仰天痛罵劉長義不分青紅皂白叛人入牢,害的他們老兩口白發人送黑發人,家中無人能操持,他們身無外物,幾次險些病死在鬼門關口。

天下人人皆知當朝皇帝最重孝道人倫,當他得知朝中重員竟是不分道理的判人入牢,害的一家子口苦無言,老人幼兒幾次差點死去,皇帝震怒,根本不顧劉長義辯解隻字片語,直接丟入了東廠牢中,由何有審判逼問他是否還做過其他妄判禍事。

現如今他落在了何有手裏,便親身體驗了一回什麼叫慘無人性。

“仲宣?”何有不答反問,“今早我都沒瞧見仲宣,他人呢?”

十二答道;“早間有人來報,門口有人長跪兩日不走,宣哥一早便去處理了。”

有人跪在東廠門口的情景極常見,三五兩日就會來人長跪不起,或是為陷入牢獄之災的家屬來求請,或是有求於何有辦事的人。

而何有,既不會去理他們在外悲聲忸哭,也不會去驅逐他們離開,他的意思很明確——愛跪跪,他純粹當個笑話看看而已。

最多大不了是自己聽的那哭聲煩躁時,會叫人去堵了他們的嘴,然後任由他們繼續跪下去,一直到他們心如死灰,或者瓜熟落地沒有後路,自然他們就會離開。

不過很少能見到在這種烈人日頭下,連跪多日不走的硬骨頭了,他這幾日又沒怎麼出過東廠,倒是不知那人是誰。

當然便是那人跪到死,他也不會多動情,隻是些許好奇罷了。

去了一個早晨還沒處理好?何有瞟了他一眼,意味明顯。

“十一去看了,應該很快就會處理好了。”十二又答,目光閃爍。

看了眼神漂浮的十二一眼,何有微挑了挑眉,忽然一個轉身踱步往外走去,身後的小太監連忙握傘跟上。

十二見他走的方向不是往督主房裏走,心下慌了,快步跟上何有身後諂笑道;“主子,這會兒日頭烈,外麵可烤人了,咱們回房裏去吧,林二肯定早給你準備好解暑湯了!”

何有不語,依舊快步向前方走,正要轉過一個岔口時,十二更是心慌了,十一的耳提命言尚在耳邊回響,他狠狠咬了咬牙,跨步一前到了何有身前。

得到何有一記釘來的視線,十二緊張的抓了抓手,囁嚅道;“主子,那真的沒什麼可看的,就是個煩人的奴才,想進了咱們這東廠謀個好差事,那種貪圖榮華的小人物何須主子去看?!”

“是嘛,隻是一個奴才?”聽到這話,何有步子一頓,斜眼似笑非笑的看他。

被何有陰鷙審視的目光看的手腳發麻,十二吞吞嚅嚅片響,最終仍是咬牙點了頭。

不想他剛一點頭,麵前的何有就是一聲冷斥;“跪下!”

十二立馬聽話跪下了,頭部低垂,雙手緊抓,背後冷汗開始浸透,涼意沿著脊椎向下,而膝蓋以下觸及的地麵火辣滾燙,燙的他肉疼,這冷熱雙重襲身,逼的他快要哀嚎出聲了!

“十二,你的膽子是越發大了,連我都敢騙!”頭頂陰狠的冷斥聲還在繼續,“給我跪在這裏,跪不夠一炷香不準起身,仔細反省你錯在了哪裏!”

頭垂得更低了幾分,十二鄭聲回道;“是,十二知道了!”

話落,上方響起了一聲冷哼,隨即他眼前的玄鶴勾邊羽鞋轉了個方向,向前麵毫不停留的走去,一色的青色長靴也緊跟而去,一陣匆忙的腳步聲踏踏踏的消失在了前方轉角處。

直到耳邊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響,十二才敢偷摸的抬頭去看,見周圍果然隻他一人還在這裏。

他不敢就此趁著無人,偷懶壞了何有的命令,依舊挺直了腰板直直跪著,眼光是控製不住的往前方飄去,像能透過重重牆樓看見外物一樣,看了一會兒後他泄氣的收回視線,小聲呢喃道;“十一啊十一,真不是我的錯,主子我根本攔不住啊!希望你們那邊已經解決好了,不然主子要是看到了他……”

要是看到了那個壞心思的賤人,結果,很難說。

隔得不遠,一眼看到直立跪在東廠門口,被十二與何仲宣一左一右圍住勸言不斷的那人後,何有立刻明白了為什麼貫來不敢違抗自己命令,又是個耿直性子的十二會不惜頂著被他斥罵的後果來欺騙他。

這廂,何仲宣與十一正使盡手段,軟硬兼施的勸人離開,但跪著的人腰直胸挺,兩眼低垂看著已經跪得麻木無感的雙腳,此時他權當自己是眼瞎耳聾,半分不進外界油水,絕然是一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姿態。

兩人半是苦勸半是威脅的勸了人一個早間皆沒成效,心裏早就不耐煩的緊,恨不得就地把人打昏了扔出老遠眼不看為淨,偏偏這人的身份擺在了那裏他們又不能動手!

十一愁眉不展的瞪著地上直跪不起的人,越想越是憂心十二那邊出意外,便看去了對麵的何仲宣,兩人對視一眼打算要發狠一次時,斜前方突兀傳來一把低柔的冷聲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