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矛盾(3 / 3)

“仲宣,十一,退下。”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渾身一震,跪著的人猛地抬頭,視線甩到聲音的遠處,十一與何仲宣則是麵色泛白的看向了被宮婢侍衛擁簇走近的何有。

在何有走近他們三丈的距離時,何仲宣與十一主動迎上前去,兩人白著臉就要向何有請罪下跪。

“我有叫你們現在跪嗎?”何有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腿沒斷就給我站好!”

“主子,我們……”何仲宣猶疑的看了眼何有,想為自己辯解,一時又找不到話來辯解。

其實整件事裏他是最不明白的一個,他多半時間都在東廠裏負責管理一切事宜,鮮少會出了東廠辦事,自然就不了解外間發生的事情,更別說會知曉幾日前發生在主子身上的大事。

他並不像是十一十二長時間伴在主子身邊,因此主子接觸的外人他認不來幾個,是以當這人前日莫名其妙的來了這東廠門口就長跪不起時,他也隻是認出這是來過東廠幾次的後宮之人,次次是奉命來給主子送吃食或禮品,貌似和主子關係還挺親近,其他的他就真是半點不知了!

當時他是第一個看到這人的,見他跪著隻說求見千歲,其他問他喊話就半點不睬人了,他覺得這情形很是奇怪,因此沒有率先告訴了主子,反是先找了主子身邊的十一十二商量討論,原本想著聽他們說說是不是這人得罪了主子或者怎樣,隻要有個結果他也好出手。

不想兩人得知是那人後皆是麵色詭異,久久說不出句話,當然就談不上個解決辦法,到最後時隨口糊弄了兩句,讓他先放著別管,許是過會兒就自己離開了。

這一會兒就是一天一夜。

到了今日後,何仲宣看不下去了,那人看著就是個嬌貴弱氣的主兒,現今日頭又毒,連他這個糙人在烈日下站長了都覺腦子發昏,他這長時間跪下去怕是腳都要跪壞了!這要是被後宮那位殿下知道如何得了,怪罪下來肯定也是他們吃虧,所以今日早晨他苦苦規勸,後麵又叫人喊了十一來一起幫忙。

兩個人你勸我說了一個早晨,這人卻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至始至終開口就一句話——我求見千歲大人。

他們兩人看的無法,又擔心廠裏的主子知道這事,原本都打算要下手強製弄走他,誰想十二那裏沒攔得住人,主子竟然親自來看了!

有事隱瞞不上告,這是他們做屬下的大罪一條,輕則重打百鞭,重則趕出東廠,這當然嚇得他們見到何有就腿腳發軟的直往地上撞了!

若真是因為這事被主子鞭打,忍忍也就算了,可要是不明不白的被趕了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條,而何仲宣感覺自己是最為無辜的一個!

“你們什麼你們?你們還有理了!”何有一眼瞧出他的欲言又止,眼神之中顯然有委屈告饒的意味,更是沒好氣的向兩人喝道,“你們的賬,我待會兒再跟你們算,現在去跟著十二一起跪著,不到有人來叫起,誰敢起來,就給我剁了那條不聽話的腿!”

由原本的一炷香增加到了沒盡頭的時間,十二要是聽見了這句話,估計真要痛哭出聲了。

聞言,十一與何仲宣卻頓覺心下大鬆,聽這意思終究不會太過為難他們,於是歡欣鼓舞的起步往裏跑,乖乖的與十二作伴去了。

眼光斜瞟了一眼那兩人快速跑開極顯歡潑輕鬆的背影,好像是剛從九死一生的地方得了命,何有隻覺心下好笑,低低暗罵了一聲三個蠢蛋,之後才扭身看向了在場剩下的最後一個人。

看見何有的第一眼起,那人從頭到尾是死死的凝目看著他,唯恐他一個眨眼的功夫何有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時至今日,何有才看出那人眼裏對自己的執著已經到了一種可怖的程度,深茶色的眼眸裏堆積的執念與希翼如同無盡無休的雜草枝蔓,既是把自己困頓在了裏麵,也是把黑淵帶了進去。

若是沒有一把刀出現把裏麵的長勢恐人的雜草砍得一幹二淨,長時以往下去,遲早會引發更大的災禍。

而何有,既是那雜草肥碩的養料,亦是那把利刀。

那美若嬌兒的人癡癡看了何有好一會兒,忽然眼角落下了一地淚來,滑過被毒日烤的犯起幹皮的臉龐,那張臉蛋原本該是嫩滑如雞蛋,光滑亮麗的勝似女子,他啞聲啞氣道;“千歲大人,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你別不理我,千歲大人!”

幹渴一日一夜未進半點吃食的喉管發出的聲音幹澀又嘶啞,不似往日裏那清脆悅耳的天籟之聲,卻盛放了滿滿的難過與悲忸,落在何有耳裏不覺悲哀,再想到自己查出的事情,又覺十分唏噓,心中莫名的複雜幹澀起來,那些糟糕透極的過往他不想再與之繼續深究下去。

這人,畢竟曾經是他拿了真心實意來養大的孩子啊,盡管後來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可這人多年來為了他是花費多少的心思與法子來討他歡心,讓他滿意,對他確是不帶半點的功利之心,真是一心一意的對他好!

隻憑借這一點,他就不忍輕易的對這堪如自己孩子的人下了狠手。

至於那事,他最後才知這原來都是一個大笑話,極大的一個大笑話。

“花樓。”何有垂眼俯視看他淚痕斑駁的臉,輕聲說道,“我可以原諒你,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如果不答應,你就繼續跪吧,但是跪的遠點,不要礙我的眼。”

花樓愣了一愣,接著便大喜過望的張大了嘴,他萬萬沒想到何有還能原諒他!

那日,他頭痛萬分的醒來第一刻便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還在不在,意識到自己尚且活在世間後又大感後怕,他知道何有絕對不會放過他,於是他時時刻刻膽戰心驚的等待著何有的報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