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金帖(1 / 3)

眾人聞聲紛紛向右邊看去,宮門之下一群宮婢太監擁簇玄青蟒袍的男子而來,旁邊的小太監一如既往的給他撐傘,遮住了明晃的朝陽,也遮住了他一半的麵孔,隻能看見那露出的下半張臉輪廓清晰,膚白無須,水色點唇。

看到這人聲勢多的陣仗,尤其是為首之人即便未見到全容,那冷傲的姿態威儀便已經渲染欲出,眾人皆是看的呆愣在地,而司馬榮的腳麵從聽到這個聲音時就漸在發抖,待到那人走到了他們三丈的邊緣時,司馬榮的小腿肚是發抖不斷,看著隨時會倒地不起。

那人的腳步在此停住,然後一隻骨長白皙的手抬起掀開了一些傘沿,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從傘沿下挑起,五官一如往初的陰柔寡淡,眉宇冷漠的看不出暖色,眼光一掃皆可令人遍體生涼。

那雙眼睛平靜無波的一一掃過在場眾人,隻在應青山身上停留片刻,又平淡掠過,然後目光定定望住麵色慘白的司馬榮,冷聲道“詹事府詹事,司馬榮是嗎?”

語尾的森冷暗意猶如一把鋒利的鉤子,輕而易舉的把獵物的脖頸貫穿,再抓到了麵前細細的打量,好似要看著無法掙紮的獵物慢慢痛苦死去。

司馬榮當即軟腳跪地,五體拜地,聲調惶恐的恭喊道;“微臣,微臣司馬榮拜見九千歲!”

他這一跪,其餘眾人才生生的拉回了神,司馬榮身後那個至始至終不發一言的瘦弱年輕人率先下跪,其次是方園才意識到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位向來高高在上,難見其人的九千歲,忙跟著下跪,順便好心拉了一把應青山的衣袖,示意她跟著下跪。

應青山愣了一楞,跟著跪下了,在宮裏必須緊守官級製度。

不想應青山剛一跪地,前方就聽見一句;“起來吧。”

除了應青山,在場眾人皆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皇帝看重的大紅人,一時沒反應的過來,皆是頓了一會兒才恍惚起身,應青山不好獨坐出頭鳥,自然隻得隨著眾人一起起身。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應青山起來時隱約聽見一聲輕笑,但旁人皆是毫無感覺,她起身再看向何有時看他仍舊一副淡漠的表情,他旁邊的侍仆皆是埋頭低首看不見表情,她便隻能告誡自己是聽錯了。

正這麼想著,司馬榮是最後一個才起來的,但他剛站直了腿就瞅見前方的九千歲微微一皺眉,立馬又惶恐至極的跪了下去,反倒是驚了旁人一跳,卻無人敢去扶他。

其實司馬榮並不知道自己是招惹了這位恐怖的主兒哪一點,他與朝中大多數人一樣,絲毫不知何有與應青山的關係,會為難她隻是因為她破壞祖製,以及暗中有人授意罷了,否則他要是知道了兩人的關係,就是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去為難她一分啊,誰還不愛命呢!

很惋惜的是,湊巧他是第一個被何有撞見為難自家放在了心尖上的人,他當然就成了第一個開頭彩。

熒熒陽頭下,眾人目光複雜的注視著唯一跪地的人,他們頭頂的日頭不烈,卻是親眼看見低埋的頭下大顆大顆的汗珠墜下,快速打濕了一小塊地麵。

“本督記得,朝堂設有六部三司,各司其職,各謀其事,非特殊不會由外人插手,就怕是外人不熟之下辦錯了事,壞了規矩事小,辦了錯事是大。”

低啞的嗓調依舊輕緩規律,咬字清楚,字字落進耳朵卻如同針紮一般的刺得人手腳發抖,“所以司馬詹事,你能不能告訴本督,為什麼戶部的公事會要兵部的兩個小人物來做,難道當真是詹事府已經無能至此,連個捐封小事也找不到人來做了?”

一頂詹事府無能帽子蓋下來,涉及的就是整個部門的整改更換,哪裏是他小小的一個詹事能承擔的罪名,因此司馬榮一聽嚇得是魂不附體,連忙麵色蒼白的迎向上前方,抖著唇告罪道;“不,不是的,是微臣,是微臣吩咐她們去做的,與詹事府並未有一分關係,還請九千歲高抬貴手,原諒微臣這次!”

“原諒你這次?”何有雙手交叉,目光森冷的盯住他,“還不止這一次了?”

由於他顧忌著兩人特殊的身份關係,和幾分私心,才沒有在朝中特意命人關照應青山,且認為憑著她的聰慧機靈,不肯吃虧的堅韌性子足以應付的,沒想到那些老不死的東西們會在暗中瞞著他做小動作!

至於應青山……何有眯了眯眼看向了她,眼中雪意紛飛。

一直瞞著他這些事的應青山被他看得心口一跳,不禁心虛的轉開了頭不敢看他。

見狀,何有冷哼了一聲,此時他不想在外與人多番暗中較量,算賬可以等到回去後再說,於是他斜眼看向了地上俯趴顫栗不止的人,不容置疑的吩咐道;“看樣子你沒個原諒的必要了,自己脫去了官服滾吧,別讓本督叫人來親自動手,麻煩!”

天降災禍的司馬榮簡直是欲哭無淚,卻不敢據此抗爭,反是要哭喪了臉謝恩;“是,謝九千歲開恩,微臣……草民遵命!”

懶得多管被他罷了官職的某人,何有看向司馬榮身後站著的人,也就是那個從未開過口的年輕人,甩了個眼色過去;“你,你叫什麼?”

突然被點名的年輕人一愣,又迅速回過神,恭敬稽首回道;“奴才叫阮生玉,是詹事府左春坊的左庶子。”

何有點點頭;“還可以,詹事的位置你頂上去吧。”話語一住,又道,“記住好好做事,不要跟著學些不待見的手段來,否則你的下場比起他來,不會太好。”

此時便是個大笑話了,一個是天降大禍到家,剝了官服一無所有,一個是福從天降,一躍成了詹事府掌權者,那年輕人也沒有辜負何有的相看,即使有個大餡餅砸了下來,年輕人也沒有喜及不控,隻是臉上驚喜一笑之後就跪下謝恩。

何有淡淡的嗯了一聲,然後眼光一斜還偏著頭躲避他視線的應青山,心中便暗有思量。

他本也是無意經過這裏,還要忙著回東廠處理牢中犯人,不好在此久留,於是此間事一了,他便不再多管在場他人是個什麼心思了,徑直甩袖離去。

耳邊聽到一陣腳步聲離去,應青山忙回頭去看,卻隻看到重重人身前那抹高挑欣長的背影,嘴裏的一聲千歲就留在了口裏送不出去了,正在她悵然若失的時候,旁邊的方園忽然大吸了一口氣,驚歎道;“哇,那就是九千歲啊?看起來挺年輕啊,陣仗真大,氣勢又強悍,人長得真不錯,我本來以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