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後,從外麵練兵回來鬢聽聞何有蘇醒了,脫下了兵裝的明王爺轉地就來了安置何有一等外人的外房倒座。
他一人來的清爽,因為來訪客人不多,倒座的傭人極少,少數的兩三個仆役還是今早管家安排來打掃房間與小花園的,因此明王爺來的時候無人通報,直接一路暢行的到了內院,隻見院中冷冷清清,唯有遊廊下站了一個身姿欣長的陌生男子。
秋實落盡,寒冬侵襲的時令,他從外歸來攜帶了滿身寒氣,逼得下人都不敢靠近給他脫衣,而那男子站在冷風刮地的室外隻著了單薄的裏袍外衣,肩上雖披了一件厚重的白色狐裘披風抵寒抗風,但這寒天冷月的冬日可不是說笑的,寒氣入骨生冷的可怕,偏那男子靜靜的站著不動,盡管臉色泛著點蒼白,腰背卻挺直的如同一棵堅韌不拔的崖間寒鬆,光瞧著便覺是個風光霽月的人物。
明王爺剛看一眼就認出這應該就是那青年口中的叔父,那時在藥廬中他一直與劉老說話沒見過此人模樣,後來事發意外,他便邀請青年一行人進府入住等待奇花結果後就可配置解藥,回府途中隻顧著同青年說話也沒瞧見。
帶著青年等人回府後他忙著軍營練兵的事宜顧不上他們,於是把這行人交給了管家,囑咐他妥善安置就甩手走人了,因為忙的有點晚,晚間再回時覺得天色太晚探訪不好,才一直拖到今早練畢方歸得空跑來瞧瞧。
看著這人的第一眼,他就心想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叔,那叫做慕有的青年長有一副好姿容,言談舉止皆是貴家風範,卻又不失大氣灑脫的天真灑脫,而這長輩雖容貌比不上青年的俊美絕倫,但這過盛的氣度風華就非是常人能比。
“先生舊病未好,怎可站在風中,再是受寒就不好了。”
聽見這一聲含了真切的關憂,何有偏頭去看,正見一身紅衣烈烈的明王爺大踏步走近,高高束起的黑發被風吹得飛舞,長長的紅色發帶異常鮮明,麵目雖老熟,但不失英姿颯爽,他對著走近的人微微一笑;“連睡了幾日,睡得骨頭都僵硬了,出來動一動的好,說起來還要多謝王爺善意仁心留我們住在府中,不然要是再回涼州城,這一來一去未免太過麻煩。”
“小事而已,不算什麼,能幫到你們就好。”聽他出聲就叫了自己一聲王爺,明王爺倒是半分不奇怪他怎麼識得自己,隻無所謂的擺擺手,說著他看了看四周,疑惑問道,“怎麼慕有這個小家夥沒在?你剛醒,他不是應該守在你身邊嗎?”
何有淡淡道;“小孩子嘛,性子跳脫,又愛鬧愛玩,守了我幾天早就不耐煩了,這會兒估計又是跑哪裏瘋去了。”
他也不知道應青山幹什麼去了,明明不久前她還圍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盡是說些他睡了這幾天她做的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聒噪話多的恨不得把她每天睡了幾個時辰,吃了幾碗飯都要同他說一遍,初時他還能耐心的聽一聽,聽到後麵時委實不耐煩了便叫她到外屋吃點心打發時間,他則叫了圖南問些這些時日發生的事情。
等到他粗略聽完再向外屋喚了兩聲後聽不到回音,走出去一瞧看房門虛掩,啃了兩嘴點心的桌邊空無一人,便知應青山是嫌悶坐無聊自己偷溜出門了。
這一出去人就至今未回,十一與圖南受他安排外出查事,十二也被他吩咐著去送一封信未歸,他獨自一人待在屋裏發悶,索性便走出來散散步,吸吸鮮氣。
“不會,慕有這個小家夥可不是那種人,先生莫真當他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孩子!”明王爺溫厚大笑,“在你中毒不醒的時候,他比誰都更心急在乎你呢。為了求劉老救你,我瞧著他當時可差點都要跪下了!”所以他當時才會對此人有好感,特意幫了他一把。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尤其是這種貴公子一般的人,有幾個願意會對陌生的平民百姓下跪的?因此他對這人的真情關切可見一斑。
何有聽了隻是淺笑;“王爺倒是比我更了解她,是我不對了。”他頓了一頓,又道,“小民姓顧,單字無,一個賤民之軀可當不起王爺的先生二字,我又比王爺笑了十來歲,王爺如不嫌棄就喚名姓即可。”
如今除了皇上,還從沒誰敢直稱他的姓名,現在換了一個假名字被人叫著,倒是有了新鮮感。
“小了十來歲?”明王爺驚詫的看他,他不在意這人的自貶,畢竟他貴為王爺,普通的權貴之家都是比不上的尊貴,雖然不喜這種刻板無趣的尊貴製度,但他聽了多年早已習慣,他更在乎的是其它。
上上下下的掃視了何有數眼後,明王爺仍是不信的摸了摸下巴,笑道;“顧無你說笑吧,你怎麼可能隻比我小了十來歲?!”
“王爺今年貴庚?”
“不惑過九載。”
何有笑道;“那就是了,我而今三十有七近八,可不是比王爺晚生十二年嘛。”
“你三十七了?!”明王爺略是錯愕的看他,“我看著你明明才.....感覺你三十未到啊!”
“哈哈,保養的好,不顯老態罷了!”看著明王爺驚愕不輕的表情,何有忍俊不禁,又反口打趣道,“再說王爺瞧著也甚是年輕,我看著王爺還以為你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呢!”
聽他張口來了一句年輕小夥子,明王爺的臉紅了些許,神態靦腆的擺了擺手,嗤笑道;“得了得了,這胡吹的就過分了,我成日練兵操勞,也就老胳膊老腿比你們厲害些而已,哪裏就有這麼誇張了!”
何有失笑;“我說的可句句是真,字字不假呢,王爺。”
“再說這虛假的好聽話,我可氣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王爺莫惱,我這個半老骨頭可受不住王爺惱怒的一拳啊!”話是這麼說,可何有說的話仍是句句打趣他,聽得明王爺又想笑又覺赫然,終於在他明目張膽的瞪視下何有收了調笑的笑臉,轉口換了個話題,“王爺,那喚做雙生雪海棠的奇花還有幾日結果?”
“結果還有一月,而花瓣我的夫人在前幾年因為想要拿來入藥,就已經曬幹存了許多,等到結果之後就可以一同做藥引子,給你配置解藥了。”以為他是擔心自己撐不到那個時候,明王爺忙是安慰他道,“你不用擔心,劉老給你吃下的秘藥是他家祖上幾代留下的秘方,可以壓製你體內的毒物一月有餘,足以等到解藥配好那日。”
何有嗯了一聲,感激的說了一句多虧王爺仁心就不說話了,臉上看不出來著急不著急的神色,到好像中了毒的不是他一樣,明王爺看他始終鎮定如山,覺得奇異,問道;“顧無不怕嗎?”
“怕啊,怎的不怕。”說著一頓,何有斂眼反是一笑,“隻是怕又有什麼用呢,何況已經有藥可解,我還需要怕什麼呢,安心等著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