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說笑了,我一個外人哪能在別人家中隨意亂看亂瞧,這未免太過失禮。”何有瞥了滿臉笑容的管家一眼,便扭頭打量了四周,確實是家壁簡單,一覽無遺,倒真沒什麼可看的,於是他腳下停了半拍,沉思半響說道,“對了,王爺說過那救我命的奇花正值花期,看著甚是美妙,讓我空閑得當時便去瞧瞧。”
“哦,有先生感興趣的就好,也省的為難我這個小的想破了頭。”管家立時歡喜,手指向回廊左邊的岔口,笑道,“花就種在水榭台的花圃,離這兒不遠,先生請!”
何有應了一聲多謝,同管家轉過回彎,走了幾步後似是想起什麼,好奇問道;“聽王爺說這奇花是王妃養的?”
“其實不是,這花相當嬌貴又挑剔水土,王妃一個嬌家婦人哪裏會養這種精貴的玩意,就是她想親自養我們這些做小的哪敢讓她下土種花,所以是請了專業的花匠到府中長期培護。”
管家粗略的給他講解;“王妃喜靜,整日悶在內院不願出門,唯獨喜歡各種奇花異草,王爺便叫人在水榭台辟出了一塊花圃,又從各處想法設法的移植來多種奇花教王妃歡心,於是這花圃便成了王妃的心頭好,隔三差五的總要親自來看看灌養的如何,負責養花的花匠和下人不敢怠慢,總是格外小心的很,水榭台又離得內院挺近,所以平常都沒幾人敢靠近的。”
“那我一個外人頭次出來就靠近夫人小姐們在的內院,豈不是不大妥當?”聽完,何有幹笑一聲,這豈止是不大妥當,換了比較講究禮儀的世家大族,一介外人,還是個男子頭次出門就虎頭虎腦的往內院的附近跑,這不被當場捉住吊起來暴打一頓,不被打死都要被打殘手腳!
看出何有的尷尬與憂切,管家連連擺手;“先生放心,王爺與王妃都是將門子女,並不太在乎那些迂腐的條條框框。先生又不進入內院之中,隻在附近看一看花圃而已,況且也有王爺的先明允許,不算失禮之事。”
何有這才踏實的放下心,笑答了一句那就好,繼續跟上了管家的步子。
三人一路彎彎折折的走了不久,走過幽靜水閣,涉過流水紅橋,三轉兩折的抵達到一處視線開闊之地,隻見遙遙前方不遠處的亭台四角飛簷俏立,一曲流水繞著亭台綿延滑動,水聲叮咚清脆,周旁有黃竹幽幽,互相掩映的樹木彎曲成趣,下方各色各形的花枝鷺草遍布,呈現菀草百樹圍繞亭台生長之勢,堪如眾星拱月一般。
在這寒冬臘月,百草枯竭的時節,圍繞著一亭樓台的泱泱花圃竟是多數豔花盛開,綠樹萋萋,頗有一種自然大氣之美,看之歎服。
第一百七十四章
站在花圃外的何有望著這洋洋灑灑的大片花草高樹,不禁感慨萬分;“這造化當真美極,堪比天然雕飾,鬼斧神工之態啊!”
“小小花園不足以談,先生過獎,要看奇花再往裏些走就到了。”身邊多年看慣的管家微微一笑,禮態端重,他仰頭打量了一下天色,又扭頭看了看清淨安謐的四周,才皺著眉頭回頭,對還兀自感慨的何有極有歉意的說道,“先生海涵,小人身上雜事頗多,實在不能再伴先生左右了,這周旁又無別的下人......”
他身為管家是大事小事肩上扛,每日忙的團團轉,今日陪著何有邊走邊說已經花費了太多時間,再耽擱下去壞了午時的各種安排就壞事了!
但又不能把這王爺幾次叮嚀囑咐他要貼心照顧好的客人就丟在這裏不管!
看出管家的左右為難,何有體貼的開口;“無妨,管家要是忙的話自去便好,這兒有我的身邊跟著,一路行走的路線他應該都記得,我看完這裏便回去了。”
“這......這也不好,丟下先生與那小兄弟兩人在這陌生地處待著,小人實在不放心啊!”還是覺得不妥當的管家想了一想,忽然腦瓜一亮想出個兩相美滿的折中辦法,笑眯眯的建議道,“這樣吧先生,麻煩這位小兄弟同我走一趟,那花匠就住在旁邊不遠的花房,花圃的一切事情他了解分明,對這花圃哪裏感興趣的先生都可以問他,他又是府中老人,若有它事先生直接吩咐他也是一樣的!”
何有點頭附和了他的提議,於是對一路默聲不語的圖南給了個眼神,道,“跟著他去。”
“可是.....”主子身邊的死士今日都沒跟來,如果他再離開主子身邊就真沒人了,圖南便有些不大同意這個建議。
何有不容置疑的再道;“無事,去吧,我就在這裏等你。”
到底不敢違背何有的意思,圖南心不甘情不願的沉著臉跟不明緣由的管家快步走了,瞧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遠遠都能感覺到圖南對那好心的管家濃濃的不滿之意。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回廊柱子後麵徹底不見,何有一直輕鬆隨意的神色突然一變,轉過身背手而立,他巡看周圍一圈,冷冷目光直視前方,忽然沉聲道;“出來吧,有膽子下毒害我,別沒膽子見我!”
話音落了有一會兒,這人影淒慘的花圃隻聽到風聲寥寥,好似是他自言自語,多想多疑而已,見狀何有不屑冷笑一聲,聲調愈寒;“百士衡,別逼我再說一次。”
之前他們三人站了許久,這般大的一個花圃卻沒有見到半個下人奴仆,既然說這片花圃王妃極為珍視,今日又風大天昏,瞧著隨時會降下瓢潑雲雨,那怎會連一名照顧的花匠都瞧不見!
連他一介外人都能這瞧出這裏不對,負責府中一派管事的管家如何會不知,卻還要從他身邊帶走人,這打的什麼心思他會不知道?
既然有人想法設法的要見他,他當然要給個麵子順應幕後人的一番辛苦安排了。
這次話語落下不久,斜對麵的方向就出現了一道寥寥,削廋的蟹翠色身影,從亭台寬大的柱子後麵走出,一雙深黑似死水般暗沉無光的長眼,兩道濃密如山巒的劍眉微微倒垂,梳著儒士書生的巾冠發鬢,鬢邊白發橫生,蒼白的額頭緊皺,隴聚著滄桑不變的亙古河川,即便海枯石爛,滄海變大地也化不開他眉間的滄桑無力。
這人隻靜靜站在哪裏,哪怕隻字不言,你都能清楚感受到他沉悶寡言的陰鬱,存在感弱的好似轉頭瞬間就會忘了這裏還有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