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膽子一向小,隻對著如親人一般的小姐才會徹底的放開身心,因而就算與這傳言之中殘暴無情的老爺相處時日不短,知曉老爺也不是那麼壞脾氣的人,她便不像以往那般怕他怕的要死,能與他心平氣和的說幾句話,但那都是小姐在的時候她才心安會大膽一些啊!
這會兒小姐一走她就沒了主心骨,心底對何有深深的畏懼又控製不住的浮了起來!
再聽這話她直覺認為老爺是嫌她不懂禮數,要找她麻煩,嚇得她腿直打哆嗦!
瞟了一眼前方的青桃一副委委屈屈,猶恐有餘的小模樣,何有又想笑又覺無奈,對旁邊的十二輕揚下巴,吩咐道;“帶她去後房的火灶吃點東西。”
“那主子身邊?”
“圖南在外麵,我有事會叫他。”
十二這才點頭稱是,走近青桃領她往外走,何有又對青桃吩咐道;“吃飽後你就不用過來伺候了,回你公子的房間待著,無事別亂走。”
原本以為要被責罵,沒想到反而是讓她吃東西,還叫她過後便可以回屋待著休息,青桃感動的都快哭了,一個勁的使勁點頭忙不迭的跟著十二離開。
剩下兩人也走沒多久,看的書差不多完了大半,桌上的一截殘火幽幽,外色昏黃如天暗晨昏,燭火下看書太久眼睛不免有點犯昏,何有便揉了揉眉心,隨後合上書攬衣起身,下榻走向門口。
一身水芹色遊魚侍衛服的圖南身形挺拔的守衛門口,銳利的眉眼含了風霜,見何有推門而出便拱手道;“主子,有何吩咐?”
“屋裏待的悶,我隨便出門走走。”說著,何有率步往外走。
圖南忙攔住他;“等等,主子,外麵天冷風大,待屬下給你拿來厚衣裹上,免得寒氣入體!”說完,他風風火火的衝進屋裏,很快就急匆匆抱著厚厚的一件墨底銀絲勾蘭花的兔毛領口披風回來,再給何有披上。
垂眼靜靜的看圖南用一雙武人的靈敏好手上下翻飛給他係好衣帶,這雙原本該是好看的好手根根修長,指節明顯,但指骨覆蓋的皮膚卻極其粗糙,隱約還能看見手上的幾個猙獰口子,由於天冷風寒,長時站立冷風中更是被凍得厲害,幹巴巴的青紫皮膚上還長有一個個醜陋的凍瘡,更是難看的叫人看不下眼,但偏偏打起一個衣結卻是清爽利落,仔仔細細的挽好一個勉強尚可的花結,哪怕比不上十一他們打的結好看又快速,卻每一下都極為認真,便足以瞧出其人的心意真切。
耐心等他係好退到一邊,何有才哈出一口白氣說走吧,然後抬腳繼續往前。
“以後進屋,別站門外守了。”
落他半步的圖南聽後怔楞片響,很快又反應過來,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因為今日空閑無事,這陌生地界主仆二人都不識路便就亂走閑逛,走了沒多久何有便忍不住感慨開了,這偌大的一個王爺府仆人鮮少,布置亦是簡潔樸實,若不是有幾對士兵來回緊密的巡邏,憑借這大部分是空空蕩蕩的府宅,哪裏看得出會是個身世顯貴的王爺府邸?
府中少數幾名年紀不低的家仆在其中行走做事,遇見他們時就會尊敬的喚他一聲先生,看起來對他們這兩個陌生人毫不在意,竟是他們去哪裏都無人阻攔,應該是明王提前打過了招呼的緣故。
但何有兩個陌生人在府中一路無目的的亂逛終究有些顯眼,當何有領著圖南稀裏糊塗的走到了一處貌似是欄廢棄的花道時,有一人適時聽到趕到,剛好阻攔主仆二人還要往死胡同裏走的架勢。
“先生想去哪裏逛逛?除卻小姐夫人所住東邊的內廂房不方便外人進出外,小人都可以帶著先生四處瞧瞧的。”
何有看著麵前姿態不卑不亢的中年男子;“你是誰?”
“小人安水,是府中的官家,王爺早有吩咐讓小人好生安待先生。”
何有哦了一聲,又直眼射向前方延綿幽深的花道深處;“前麵是何處?”
自稱安水的中年男子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方道;“是一座廢院,早年前王爺的妾侍難產死了,一屍兩命,王爺瞧著舊院心傷就命令下人別動這裏,久而久之荒廢成虛。因為府中的屋子空蕩太多,王爺也就不管此處了。”他頓了一頓,“荒院再前就無路可走,院中雜草叢生,鼠蟲頻頻,先生還是莫要前行,否則先生要是受傷小人難辭其咎。”
“這樣真是令人痛惜,王爺要節哀啊。”
管家雲淡風輕的笑了笑;“這話先生還是對王爺說吧。”話未說完他又搖頭,悠悠歎氣,語氣頗為感慨,“不,先生還是莫要對王爺說這話,這事是王爺的心頭傷,次次提起都覺傷心的很,先生隻當不知這事就好。”
何有順其自然的應了聲哦,便跟著管家的引導往斜右的拱門走,一麵走一麵隨口聊道;“外麵皆是傳言王爺與王妃恩愛無雙,舉案齊眉,對王妃一腔情深不變,府中唯她一名內眷,還生下了可愛聰慧的兩兒一女,對他們寵愛有加更是羨煞旁人,怎還會有別的妾侍?”
“先生有所不知,那名妾侍是在王妃之前所納,那妾侍死後兩年王爺才再娶,從此之後便隻對王妃專情,相濡以沫,所以這話說的也算對。”
“聽這話,莫不是說當時的府裏也隻有那名可憐早死的妾侍,再無旁人?”
安水點頭,神色雖仍舊恭謙,卻有幾分自持的驕傲,也難怪,世間男兒多花心戀芳,有幾個從始至終的隻對一人傾心以待,說出來那都是教女子豔羨不已,男人多是懺愧。
因此何有揚唇,含笑不客氣的誇道;“王爺當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奇男子,對誰都是從一而終的專情專一,叫多少人自愧不如呢。”
“先生客氣。”管家謙虛不失大方的收下了他的誇讚,然後腳下右轉邁上三轉無折的華廊台階,微微躬身向他做出了請的姿勢,何有便撩袍踏上。
穿過華廊的途中,管家細心的給他介紹;“先生,我家王爺不喜歡鋪張奢華,建府宅時便命工匠從一而簡,平常富貴人家的花園假山是一概沒怎麼做,因而這府中沒什麼太多可瞧可看的,府中又常年沒幾個外人來訪,接物待客這事小人做的不好,不知該帶先生去往何處觀看遊玩,不如先生說你想看些什麼,或想走哪裏瞧瞧,小人便帶先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