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雜草叢生,樹木高大,枝丫分多,縱使是冬日寒風簌簌下百木凋零,仍難讓人一目了然山中環境,隻覺野草長遍小道,彎曲山路九轉八彎,走得人昏頭轉向。
“天三未免謹慎過頭,找了這麼個破地藏著,別說是外人想要找到她困哪,就是咱們要找她也得花大力氣!”饒是身骨靈敏,精力旺盛的應青山來來回回的走了不知多少條彎路,亦是身力不待,不免暗暗叫苦。
被她背著上山的何有倒是一身輕鬆,他抬手折斷了擋在應青山前方的一截斜長木枝,以免劃傷了她的臉,再是聽見身前人的幾句嘀咕,便道;“既是累了,那你放我下來吧,離著應該差不了太遠,我自己走能行了。”
聽他所言的應青山沒有立刻遵言放下他,而是先仰頭遠望前方,見重重樹影後山尖隱約,這才矮身小心的把何有放下,一麵甩著酸軟的胳膊,一麵吐氣緩息。
“天三就住在那座木屋?”
“差不離了。”低眼拍了拍泛起褶皺的衣服的何有不在意的點點頭,遂想起要事,不禁擔憂浮上心頭,跟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隻是一路上來都沒有看見十一他們的蹤跡,我有些擔心他們是出了意外。”
“會出什麼意外?”
何有歎氣搖頭,表示自己也說不準,他不再耽擱的抓住了應青山的手,帶著她往前方山頭走,越是走近何有越是眉頭皺的厲害,應青山想寬慰他十一他們兩人應當無事,讓他莫要太過憂心,但又怕於事無補不說,反是更叫何有擔心劃不來,便閉嘴不言了。
終於三人走到了山頭,便見空地之上有座搭建簡單的木屋,房門緊閉,毫無聲息,聽不見有人的聲響,屋前擺了些老百姓們常用的簸箕掃帚,隻看外麵是看不出來有打鬥的痕跡。
走近距離木屋十米距離時,何有頓住步子停了一會兒,忽是放開了應青山的手,向她擺擺手示意她站在此處別動,然後自己隻身往前走,而他身後的圖南已是默默的按住了刀鞘。
見狀不對,應青山一下抓住了何有的手臂,盡量壓低聲氣道;“老爺,你要作甚?”
正盯著木屋目光鄭重的何有,聽見她的問話卻一眼不回,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她後便往後推開她些,再次往木屋走近,心急的應青山不敢出聲打擾,隻能緊張的注視著逐漸靠近屋子的何有。
隨時注意著屋中動靜的何有輕輕的推開了虛掩的木門,隨著“吱呀”一聲,推開門後他看清了屋裏的情景後身子陡然一僵,看著屋裏久久無話。
幾丈開外的應青山與圖南見何有一動不動頗是不解,兩兩對視一眼後相約向前,走至何有身後往裏視線一投,才看一眼就斂了神色,煞是沉重。
屋中所有的東西皆被打倒在地,一派淩亂之色,青衣素裹的一具女屍橫躺床上,瞧著死去該有兩三個時辰,她的腹間破了個大洞,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紅了她半邊身子,幹淨如雲間柳月的青衣被濁染的顏色甚為紮眼,鮮血順著她散開的指尖流向了地上,顆顆血珠砸落在地,在這安寂無聲的空間裏響起無比清脆的聲響。
哪怕應青山不認識這女子的麵貌,但一襲普通百姓的布衣裝扮,以及此時此刻的地點時間,何有的沉默不語,這無疑便是他所提及過的到誇真臥底快足半年的死士天三。
“老爺?”應青山看向麵無表情的何有,小心翼翼的喚他,“老爺,我們現在……”
這一幕就說明了為何遲遲不見十一與天三的蹤跡,也證實了何有早有所預的不詳,而現在天三的死相慘烈,消失不在此處的十一更令人擔憂。
她話才落,何有便提腳走近床上天三的身邊,他麵色平靜的看了死去的天山許久,忽是抬手慢慢的合住了那一雙微微睜著不怒不悲的杏眼,好似主人從未在乎過生死二字。
半響,圖南聽見背對他的何有發出一聲微微歎息,語氣聽著仍是沒有多少起伏;“天二,天四,出來把天三埋了吧。”
自打成為死士那日起,他們就知道生死難料,早有為主欲死的信念,因而應聲出現的天二天四兩人沒有多大反應,他們兩人合力把天三抬到了門外後就從屋裏找出了鏟子,開始刨坑做墓。
人都講究一個落地歸根,死後歸鄉入土,而死士的命賤,不過是主子暗處裏的一抹陰暗影子,就算死在了荒郊野嶺也無人多去關心太多。
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養狗多年也有情誼,何況是陪伴多年,護他生死多次的忠心死士。
門邊的何有背手默默望著天三兩人忙活,臉色看不出什麼悲傷情感,隻淡淡道;“天三跟了我滿打滿算都快十四年了,我本是不願把她留在這遠鄉外地的荒山之上,讓她當了個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人死而不寧,我怎麼對得起那人把他們交給我的心意。”
即使何有明麵上看不出什麼,應青山卻是心疼的緊他冷冷淡淡的態度,看似無情冷酷的殼子背後,有多少神傷黯然是她們不能看出的,尤其她聽到這番後更是難受,卻不知怎樣安慰何有,急措半刻後攀住了何有的肩膀,輕聲細語的喚了他一聲千歲。
何有嗯了一聲,偏頭平靜的看了她一眼,卻是笑了,續道;“我無事,隻是覺得自己辜負了義父心意,他付出諸多心力,辛苦教導出他們四個交於我,如今少了一人,到時見到了他問起我來,我真是不知如何回他,心裏十分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