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封信罷了。”他說。保險公司寄來的廣告信,他這輩子見多了。
“白癡。”女秘術師的紅唇中吐出兩個字。
警司漲紅了臉。博伊勒夫人竟敢當著他部下的麵責罵他!何等囂張的女人!但他不敢還口。雖說他追隨委員會已經很久了,但博伊勒夫人可是卡特閣下的新寵。他可不敢得罪卡特閣下。這女人若是想對他不利,卡特閣下非但不會追究,說不定還會幫著她毀屍滅跡呢。
“我不明白,夫人。”
“他們就是通過這種紙移動的。”博伊勒夫人隻能說到這兒。若是再往深入了說,比如告訴警司這是交易行的鑰匙,就會觸發秘術契約。
那可恨的秘術!即使她的鑰匙已被銷毀,身上的契約也未能解除!
交易行主人果然還在倫敦。他和那幫警夜人不但不東躲西藏,反而大搖大擺地闖進監獄,旁若無人地劫走了她的作品……!
她還沒能從他身上套出關於交易行的情報呢!
若是卡特閣下知曉此事……
博伊勒夫人冷冷注視著警司。這幫委員會養的廢物,都是沒經曆過社會毒打的年輕人,竟如此大意地讓警夜人闖了進來。如果卡特怪罪下來,就由他們背鍋好了。反正她已經為卡特做了足夠的事,他們兩清了。
警司被博伊勒夫人一瞪,頓時毛骨悚然。這女人看上去年紀輕輕,眼神卻蒼老毒辣,與她嬌美的外表南轅北轍。警司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具年輕的軀殼中會住進那麼一個陰冷的靈魂。
對方是卡特閣下麵前的大紅人,他可不敢得罪。既然她說劫獄者是通過這些紙移動的,那他就銷毀這些紙好了。他一時失察才收下了這封信,他必須盡量彌補自己的過錯。
“夫人,我這就派人去把紙燒掉,防止那些人再通過這些紙偷襲我們。”他用討好的語氣說。
博伊勒夫人扯了扯嘴角。交易行主人和警夜人們現在都身在交易行中,若是燒毀他們的鑰匙,會發生什麼事呢?她真希望他們一輩子都被困在那個異空間之中。但是,交易行主人肯定也料到了這種風險,他豈會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那還不快去幹!”她沒好氣地說。
警司急忙叫他的手下去收集其他紙張,集中起來燒毀。
這是他今天所犯的第二個錯誤。
秘境交易行中,六個人大眼瞪小眼。
“我們都按照您的吩咐躲進來了,n先生。”段非拙叉著腰說,“現在問題來了,我們怎麼出去?”
“那個老妖婆肯定會銷毀我們的符紙。”色諾芬臉色陰沉,就連他都如此悲觀,其他人的心情可見一斑。
艾奇遜小姐讓加特林機槍變回打字機形態,“砰”一聲把它砸在櫃台上。在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n先生奇怪地看了段非拙一眼:“你不知道怎麼出去嗎?”
段非拙無語凝噎:“……我以為你知道?!”
一陣尷尬的沉默。
n先生泰然自若:“大家同是秘術師,思考的方法也差不多。如果我是交易行的創造者,在創造這個空間的時候就該預料過鑰匙被毀的情形。豈會傻到不給自己和客人留一條後路?我想交易行中肯定存在除了法陣之外的第二個出入口。大家一起找一找吧。”
“交易行就這麼大,如果有第二個出入口大家難道看不見嗎?”段非拙吐槽。
“第二出口肯定設置在隻有主人才知道,而客人很難發現的地方。”n先生注視著段非拙,褐色的眼睛裏閃爍著不同尋常的光芒,“你仔細想想看,是否有這個地方?”
段非拙的第一反應就是檢查櫃台。交易行中唯有這個地方是客人不能碰的,畢竟櫃台裏放著賬本和錢。他爬進櫃台下麵,又翻開了所有抽屜(打開那個裝錢的抽屜時,色諾芬嘖嘖個不停,不斷朝z投去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咕噥“現在我知道老大看上這小子哪兒了”),卻一無所獲。
其他人也開始自發都幫他尋找。大家檢查了展示櫃的每一片玻璃,掀開了地毯和掛毯,連牆縫都沒漏掉。但是誰都沒有找到n先生所說的第二個出口。
假如那東西真的存在,怎麼可能逃過這麼多雙眼睛呢?
但是段非拙不得不承認n先生言之有理。約瑟夫·切斯特是何等人物,怎麼可能不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如果是他,會將交易行的第二出入口放在什麼位置?
隻有交易行主人才能找到的位置……
段非拙凝視著交易行大門——門外是一個小小的樓梯間,正對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幅掛毯,兩側則是通往上下層的螺旋樓梯。
不過交易行隻有一層,不論沿著樓梯向上還是向下,都會回到交易行門口。那是一條奇妙的循環樓梯。
經營交易行這麼久,段非拙不止一次納悶過,為什麼要設置那麼一個循環樓梯?如果是為了防止客人亂跑,完全可以不設置樓梯啊。直接在門外建造一個四四方方的封閉小房間,然後掛上法陣掛毯不就行了嗎?
約瑟夫·切斯特會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嗎?
段非拙走向循環樓梯。他沿著樓梯下行,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樓梯上什麼也沒有,剛才艾奇遜小姐和q女士已經檢查過這裏了。
他猜錯了?第二入口不在這裏?
等等……“隻有交易行主人才知道”……
這條樓梯客人也可以隨時使用,但基本上隻有第一次光臨交易行的人才會對它產生好奇。一旦發現它是條循環樓梯,客人便立刻興趣全無了。
但是,世界上的確存在隻有交易行主人才能看見的事物,不是嗎?
隻有交易行主人——約瑟夫·切斯特本人——擁有靈視能力。
段非拙站在樓梯上,直接開啟靈視。
樓梯背麵的牆壁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大到隻要不是瞎子就絕不可能忽視的法陣。
“……這也太明顯了吧!”
其他人聽見他的聲音,紛紛登上(或者走下)樓梯。
“你發現了什麼?”色諾芬扯著嗓子問。
“我想第二出口就在這裏。”段非拙試著按住法陣,汲取體內的能量催動法陣運轉。
樓梯轟然作響。
整個空間開始扭曲。原本呈螺旋形的樓梯硬生生地把自己掰直了,延伸成一條直線。階梯盡頭佇立著一扇木門。
“竟然真的存在啊!”色諾芬感慨。
n先生微微一笑。其他人驟然鬆了口氣。他們還以為會被困在這裏,最終要麼死於饑餓,要麼不得不從客用通道離開,淪為委員會的俘虜。幸虧第二出口出現了。
“咱們走吧?”n先生說。
段非拙遲疑片刻。“我不知道第二出口通向哪兒。”他說,“搞不好我們一出門就發現自己正站在泰晤士河的河底,跟一群魚大眼瞪小眼。”
n先生放生大笑。色諾芬倒是很積極:“那也比跟委員會的人大眼瞪小眼要好。而且我喜歡遊泳。”
“那萬一外麵不是泰晤士河,而是火山口呢?”q女士問。
“唔,我也很喜歡岩漿,隻要不噴到我身上。”
段非拙無奈:“你們先別動,我出去探探路。”
萬一外麵真是河底或者火山口,他還來得及封閉出口。
他三步並作兩步登上階梯,推開了頂層的門走了出去。
色諾芬已經等不及了。門開之後既沒有水湧進來,也沒有岩漿灌進來。於是他也跟著鑽出門,
然後一頭撞上段非拙的後背。
段非拙佇立原地,紋絲不動,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他身處於一間小小的臥室內。正對著他的位置擺著一張單人床。床邊放著梳妝台和衣櫃。
這還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令他們莫名其妙的是,這房間布置得極為少女。床單上畫著可愛的小星星,壁紙花花綠綠,就連吊燈都做成了小花形狀。一排憨態可掬的洋娃娃和毛絨玩偶在床頭一字排開。
這顯然是一個小姑娘的臥室。
他後退一步,腳跟踢中了某個方方正正的物體。
回頭一看,原來背後的地毯上放著一座豪華的娃娃屋。就是小姑娘常用來扮家家酒的那種。
他忽然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
約瑟夫·切斯特曾送了一座娃娃屋給一個小姑娘,作為她的生日禮物。小姑娘對娃娃屋愛不釋手,即使已經脫離了童稚的年紀,卻還是珍而重之地將它放在身邊。
——這裏是路易莎·林恩小姐的閨房。
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安全的地方了。大家就算想破了腦袋也不可能想到,秘境交易行的第二入口位於娃娃屋裏。
但是……但是……
段非拙已經可以想象明天《泰晤士報》的頭版頭條了——《四男子闖入少女閨房,這到底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裴裏拉勳爵今天心情出奇得好。
他剛剛簽下一份重要的合同,躋身全國頂尖富豪行列。人們常說,錢場得意,情場失意,勳爵卻覺得未必如此。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的情場很快也要得意了。
前不久,他遇見了一位美麗的少女。這位姑娘是如此嬌柔,讓身具騎士精神的勳爵忍不住想要保護她、憐惜她。這些天來,勳爵對那位姑娘魂縈夢繞,每天一想起姑娘的模樣就魂不守舍。仆人們都說勳爵又墜入愛河了,勳爵也認為的確如此。
他上次墜入愛河,結果非常糟糕,以至於他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不想談戀愛了。但是路易莎·林恩小姐的出現改變了一切。她和那個來路不明的“梅麗莎”可不一樣。林恩小姐是律師的女兒,家世清清白白,裴裏拉勳爵絕不用擔心遭遇什麼仙人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