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段非拙醒過來的時候, z正在穿衣服。
他背對著床上的人,弓著腰,金屬脊骨反射著熹微的晨光,線條流暢健美的肌肉隨著動作一張一弛。像他身體的其他地方一樣, 他背上布滿數不清的舊傷疤, 其中卻有幾道新的傷痕,是被指甲撓出來的, 還泛著新鮮的血色。
段非拙臉上一熱。那傷痕是怎麼來的他當然比誰都清楚。
“你過來。”他聲音沙啞——當然也是因為昨晚的緣故。
z扭頭看他, 俊逸的臉龐上滑過一絲揶揄的笑意:“怎麼,昨晚還沒滿足你?一大早的就想要?”
段非拙低聲罵了他一句不要臉。
“給你治傷。”他沒好氣地說。
z似乎直到這時才覺察到自己背後的傷害。他背過手摸了摸, 眉頭卻舒展開來。
“不用了。又不是什麼大傷。”他的語氣輕描淡寫, “被貓撓一下說不定還更嚴重。”
他不在乎那些傷痕,並不是因為他痛覺遲鈍——他的痛覺很久以前就被瑪格麗特·默倫小姐恢複了。他當然能隱隱約約感覺到背後的刺痛。但是他很喜歡那感覺。
他曾受過許多傷,戰鬥給他留下了無數的傷疤(有人管那叫戰士的勳章, z決定保留意見)。那些都是痛苦的傷痕。可現在他背上的傷不同——那是甜蜜的傷痕。是愛人給他留下的印記。
甜蜜的傷痕怎樣都不嫌多。
段非拙不悅地撇撇嘴。下次他該撓得更狠一點兒。
“你不是打算帶著那些傷去參加婚禮吧?”他問。
z聳聳肩:“反正穿著禮服, 又沒人會發現。”
段非拙歎了口氣。他艱難地撐起身體, 可酸痛的感覺讓他忍不住“嘶”了一聲,又倒了回去。
他和z在一起已經有一年了,z也從最初索需無度逐漸緩和了許多。
一開始那家夥就像八百年沒吃飽過的野獸一樣,每天晚上都恨不得把他扒皮拆骨吞進肚裏。
他懂得怎樣讓愛人高興, 但是他自己也必須盡興了才肯放過愛人。
這就導致段非拙經常被他折騰到身體像散了架似的。
好在一段時間過後,z漸漸的沒那麼“凶殘”了。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的工作越來越繁忙。而段非拙比z要忙得多。畢竟作為聯絡人, z每天最主要的工作是坐在辦公室裏看報告,不像段非拙要經常跑外勤。他體諒愛人的辛苦,願意減少索求的次數和強度。
(段非拙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都納悶了:這不是應該嗎?難道我還得謝謝你不成?)
然而昨天晚上,z就像吃錯了藥一樣, 按著他索取了一次又一次。段非拙差點以為自己沒法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搞不好這就是z的真實目的。在當天夜裏把他弄死,第二天就不用去參加什麼勞什子的婚禮了。
“你起不來了嗎?”z穿好襯衣,懶洋洋地問。
“……我起!”段非拙咬著牙爬了起來。
他忍著身上的酸痛穿衣洗漱,其間不得不忍受z那不加掩飾的挑逗視線。當他在盥洗室修麵的時候,阿爾來了。少年一如既往地拎著裝有小麵包的籃子,為這兩個連飯都不會做的蠢貨帶來生命之源。
“早上好主人!”少年元氣十足地喊道。
當他的目光轉向z,就沒那麼客氣了。“早上好z先生。”他垮著一張臉說。
阿爾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麼這個警探要搬來和主人一起住。他看上去也不是窮到租不起房子的樣子,有必要來“租住”主人的房子嗎?
他懷疑那家夥嘴上說什麼“秘術師中也有好人,我們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心裏還是忌憚主人。為了隨時隨地監視主人,才搬來跟他同住。
少年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見多識廣的女裁縫維柳夫人聽罷兒子的講述,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阿爾,你今後在那位警探先生麵前可得表現得尊敬一點兒。有些話咱們背後說說也就罷了,你可別當著人家的麵說。尤其不能當著切斯特先生的麵說那位先生的壞話。”
“為什麼?”阿爾不明就裏。
媽媽搖搖頭:“你還小,等你長大就明白了……”
說完她回頭去裁布,嘴裏還念叨著:“原來切斯特先生是那類人……世界上還真是什麼人都有啊……”
阿爾將早餐擺上桌。今天可是個大喜的日子,為了慶賀,他特地給主人做了奶油小蛋糕。主人喜歡甜食,他覺得小蛋糕肯定能贏得主人的歡心。
然而少年的期盼落空了。
主人一在餐桌前坐定,看到桌上的奶油蛋糕,臉色就變得極為古怪。
“怎麼了主人,不合您口味嗎?”阿爾的雙手不安地絞著自己的衣角。
段非拙艱難地移開視線。
該怎麼跟這個天真無邪從未受過荼毒的少年解釋呢?看到這些奶油他就想起了……呃……
他覺得臉頰發燙。
z倒是來者不拒,用叉子叉起一塊蛋糕送進嘴裏。
“不是你的主人不喜歡,阿爾。”他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實在是他昨晚奶油吃得太多,膩了。”
“……閉嘴。”段非拙咬牙切齒。
昨晚z逼著他吃掉了好多好多奶油,光是吃掉還不夠,z還將手指伸進他嘴裏,攪動著他的舌頭和津液。那冰冷的金屬一次次深入自己的喉嚨,他難受得眼淚汪汪,卻又不自覺地去吸吮舔舐。
誰知這樣反倒激起了z的占有欲。結果就是,不但上麵的嘴被填滿了奶油,下麵也被迫吃到撐……
如果將他皮膚此刻的溫度轉化成蒸汽引擎的能量,他能讓一艘空行艇直接環遊地球一圈。
阿爾不悅地鼓起腮幫子,像一條生氣的河豚魚。
這個z……天天欺負主人就算了,居然還和他搶工作!
明明主人的夥食都是他負責的,z為什麼多此一舉地給主人做什麼夜宵!讓他阿爾弗雷德·維柳的麵子往哪兒擱!
少年默默決定今後要苦練廚藝,非把z比下去不可!
段非拙並不知道他的小仆人立下了何等雄心壯誌。如果他知道,可能會尷尬到當場摳出一座威斯敏斯特大教堂。
早餐他根本沒吃一點兒,就毫無食欲地推開蛋糕(阿爾看上去快哭了)。z倒是將盤中食物一掃而空,末了還衝著他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那眼神讓段非拙身上又是一陣酸痛……和燥熱。
用畢早餐,段非拙換上禮服,阿爾精心地幫他打理好頭發。
z也梳妝完畢。他對於衣著從來不挑剔,以至於段非拙基本隻見過他兩種打扮——要麼是身穿警夜人的製服,要麼什麼也不穿。
今天他換上了一套精致的禮服,還人模狗樣地戴了一條深紫色的絲綢領帶,格外襯他剛玉般的眼睛。銀發規規矩矩地在腦後紮成一束,同樣用了紫色的發帶,比平常清爽得多。
段非拙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不由感慨:這家夥打扮起來還真養眼。
哪怕就衝著他這張臉,跟他過一輩子也值了。
段非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移。
嗯,z其他地方當然也很好……
就是偶爾“好”過頭了。
“走吧。”z斜睨著他,向他伸出胳膊。
段非拙清了清嗓子,假裝自己並沒有胡思亂想,挽住他的手臂。
他們下了樓,一輛馬車已經在等候他們了。
登上車,他們徑直駛向聖多瑪斯教堂。
今天這裏將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
裴裏拉勳爵和林恩小姐路易莎的婚禮。
那兩個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段非拙至今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