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青婉見將領們都支持先往南,她也隻好順了他們的意。
故而,休整了十天之後,大軍開拔,往南去了。
之前豐丘一役,南方有一些小國已經歸入了大殷版土,但還有很多國家獨立自居,他們這一路過來,有遇到反抗的,有遇到直接開城門投降的,還有遇到國君帶著百姓們一同在城門外麵恭迎的,一般像這種開城門投降的或是國君們帶著百姓們跪在城門外恭迎的,聶青婉不動他們一分一毫,亦不傷害他們。
但是,也有例外。
這一次大隊人馬行到一個小國的國門前,國君帶著皇室所有成員以及百姓們跪地迎接,可聶青婉坐在馬背上,看著那些人,沒有動。
她這個行為有些反常,殷玄忍不住朝她看去了一眼。
聶青婉卻沒看他,而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那些跪地的人群看著,從麵前的國王,看到後麵的皇室成員,再到百姓們。
看了很久,她低沉地出聲喊:"殷玄。"
殷玄立刻驅馬上前,應一聲:"太後。"
聶青婉微抬起頭,看向這黑壓壓的一群人身後的那道城牆,開口說:"全部殺了,婦孺老少,一個不留,包括牲口。"
殷玄聽著她這樣的命令,整個人倏然一愣。
不單他愣住了,就是封昌、聶西峰、陳溫斬、聶不為、殷天野,甚至是任吉和聶音,還有後麵跟著的每個副將,甚至是近距離的能夠聽得見聶青婉聲音的大殷士兵們,皆難以置信地盯向她。
這可是頭一回,太後發話,要斬殺主動投降的人。
他們都投降了呀,還要殺嗎?
而且,太後說什麼?
--全部殺了,婦孺老少,一個不留,包括牲口。
這話的意思是,屠城?
那跪著的國君以及王室成員還有那些百姓們聽到了聶青婉這話,都猛的一下子仰起頭,看著她。
他們的腿是跪著的,可眼中的神情卻不是跪著的。
他們的腰是彎的。可意誌不是彎的。
他們投的隻是一座空城,而不是一顆實甸甸的心。
對太後不服氣的人很多,憎恨她的人就更多了,近幾年小國國土上都稱這個太後是妖魔惡鬼,她憑什麼要來玷汙他們的國家,她憑什麼要來滅他們的家國,我們不動不搶不爭,我們做錯什麼了?
沒有錯。
而他們說的也沒錯,太後的行為是強盜行為。
可有什麼辦法呢,強者主宰世界,弱者聽天由命。
聶青婉的一聲令下後,殷玄沒有動,其他五個將領也沒有動,小國以國君為首的旗下所有人都冰寒著一張臉看著她。
他們反抗無用,知道要死了,也跪在那裏沒有動。
聶青婉見殷玄不動,又拔高了音調喊一聲:"殷玄!"
殷玄緊蹙著眉頭,翻身下馬,然後轉身衝另五個將領說:"執行命令。"
封昌下馬,聶西峰下馬,陳溫斬下馬,聶不為下馬,殷天野下馬,然後他們各自帶上副將,帶上士兵,手持屠刀,去斬殺那些跪地的毫無還手之力的投降之人。
殺國王和士兵們的時候,他們沒有手軟,可殺到後麵無辜的百姓時,他們幾度不忍心,可還是落下斬刀,當鮮血噴濺在衣服上,噴濺在臉上時,他們的心中在想,太後偶爾還真的不是人。
他們拿起屠刀殺那些人們的時候,那些人也不動,就跪在那裏,全部的眼睛都看著聶青婉,仇恨一點一點地湧上了眼眶。
剛出繈褓的孩子,剛出生的孩子,甚至是剛出生的幼崽,也全部命喪屠刀之下。
殺嬰兒的時候,這些將領以及士兵們的內心何其的煎熬。
沉默的屠城儀式在這個小國展開,無人反抗。他們殺的也不盡興,手刃毫無還擊之力的無辜百姓,他們更是遭受著內心的譴責。
屠城儀式結束,殷玄一身是血的回來,眼眶發紅,天子劍往聶青婉所站的那個地麵上一插,整個人跪了下去。
封昌亦如是,聶西峰亦如是,陳溫斬亦如是,聶不為亦如是,殷天野亦如是。他們不明白,太後為何要斬殺這些人。
聶青婉已經下了馬,此刻就站在這六個跪著的人麵前。
他們六個人全部把兵器插在了麵前,那兵器上流著鮮濃著血,他們的身上和手上也全是血。
聶青婉一個一個地看著他們,再掏出帕子,從殷玄開始,蹲身為他們擦拭手上的鮮血。
當她的手帕落上殷玄的手上時,殷玄抬頭看她,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是他跟隨她這麼多年,頭一回對她的決定顯露出不解的憤怒的質問。
聶青婉看著他。
少年十三歲了,而她十六歲了,他已經跟隨她六年了。
這六年他很聽話,可聶青婉知道,未來他會慢慢的變得不聽話,因為他長大了,他有自己的思想了,他有自己的判斷了,他會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思量,有自己的做人做事標準,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漸漸有了能夠反抗她的勢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