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雅間,太平公主也沒了繼續逛的興致,讓張昌宗去接了薛崇秀,與女兒一起乘上馬車回府,張昌宗騎著馬在外頭隨行護送。

剛才薛崇秀就坐在隔壁,以雅座的隔音條件,所有的言談幾乎都聽入耳中,悄悄地打量她母親的神色,深沉鎮定,並無憤怒之色,神情一頓,輕聲開口:“女兒鬥膽,猜猜母親在想什麼。”

太平公主收回思緒,瞟女兒一眼,點點頭,不置可否。薛崇秀笑了笑,道:“時下的世情,女子想做事分外的難,母親大人是否灰心了?”

太平公主本來深沉的神情一斂,白了女兒一眼:“灰心尚不至於,不過分外的警醒。”

說完,頓了頓,又說了一句:“這個警醒……不一直是你與六郎想讓我明白的嗎?”

如果是張昌宗,肯定會嬉皮笑臉的意圖蒙混過關,可陪著太平公主坐在馬車裏的是薛崇秀,她就不睡那種會嬉皮笑臉的人。微微一笑,神態從容:“是女兒與六郎太過心急,女兒與六郎都認為,母親定然有時刻警醒的智慧,客觀看待自身的能力。”

太平公主又白了女兒一眼,嗔道:“學什麼不好,學張六郎!不用拍馬屁,自家事自家知,為娘的在警醒與客觀上,不如你與六郎,多謝你二人。”

薛崇秀搖搖頭,她知道,她與張昌宗之所以能保持著客觀,那是因為對曆史的預知,有些細節雖然改變了,但是,曆史的大勢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天時地利人和,就像太子最終還是李隆基,不是旁人一樣,但是,這種預知無法說出口的。

太平公主笑著拍拍女兒的手,母女之間有些話不必要說太多,隻感慨道:“先前為娘以為,能有鎮國為尊號,又能以公主之身位列朝堂,已是亙古少有之事,已是難得的榮耀與尊貴,現如今才知道,看似尊榮已極,卻似烈火烹油,看著繁盛,實則時日無多,秀兒啊,作為一個女子,在這世間立足,真難啊!”

薛崇秀聞言心中一凜,細細觀察,見母親真的隻是感慨,並不是頹喪、灰心,心才放了下來,握住母親的手,道:“所以,女兒一直很敬佩外祖母,她老人家能以女子之身坐到位登九極之事,實在不是一句不容易能形容,可笑韋後全無自知之明,竟妄想模仿外祖母,妄圖染指大寶,不自量力、狂妄自大之下,反把天下女子的路走窄了,韋後之禍,遺禍無窮!”

其實,裏麵也有女皇的範例。女皇向天下女子證明了“誰說女子不如男”的道理,讓天下人都知道,女子也可以當皇帝這件事情。到了韋後,明明沒有那個能耐,卻還想強行為之,結果就悲劇了,也正好讓人知道女皇之路的艱難和不易。

隻是,有這兩人的例子在,天下女子的日子將更加的封閉,道路會更加的狹窄。所以,曆史上,自唐以後,對女子的禮教越來越嚴苛,未嚐沒有這些因素影響。

當然,這隻是薛崇秀私下的聯想,並沒有露出來的意思,她陪著母親一路閑談,把母親送回家後,與張昌宗一起回自己的小家,晚上隨意的跟張昌宗感慨了兩句,聽得張昌宗一陣愣神,之後頻頻點頭表示很有道理,還煞有介事的跟老婆就女性地位在曆史長河裏的變遷探討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