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周琅堆積在心裏許久的情緒,終於在章嚴雲麵前釋放了幹淨。
可隨之而來的,卻是心裏的空落。
他的到來,似乎就是在提醒她,現實的殘酷,她無法逃避了,隻能去麵對,無論多麼痛苦都好,老天都不會將母親還給她。
而就在這時,章嚴雲告訴周琅,他改名了,現在叫程崎,姓氏就跟領養他的人一樣。
周琅很驚訝,也因此暫時忘記了悲傷。
程崎年紀已經很“大”了,早就過了最適合的領養年齡,可程崎卻說,那個人領養他,是因為她。
這之後,程崎就給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她的母親梁琦和弟弟梁峰的故事。
當然,這個故事是梁峰告訴程崎的。
故事的大概內容是,梁琦和梁峰生活在一個偏僻的小地方,他們就和那裏的年輕人一樣,不願待在那裏守著日出日落,而要出去謀生路。
他們經曆了很多事,碰壁過,摔倒過,逐漸摸索出在大城市的生存法則,也逐漸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成為人上人,就得做別人不敢做,又做不到的事。
一個機會在這時從天而降,梁琦和梁峰就像是三天沒有喝水的旅人,迫不及待的撲了過去,他們用力抓住了,不惜一切代價。
那個給他們機會的人,就姓周。
聽到這裏,周琅抬起頭,緊緊地盯住程崎,她心裏也有一道聲音出現,那是梁琦:“媽媽是最愛你的人,你的父親他沒有愛。”
這句話一早就灌輸在周琅的觀念裏,她對於父親這個角色,甚至對於所有男性,都帶著一種排斥。
唯有程崎,是她願意接近的。
程崎繼續講道,那個姓周的男人,給了他們機會,告訴他們,他們需要用十倍的代價來換取以後的生活,而且他們永遠是被施舍的,與他絕不可能平起平坐,還有隨時死掉的可能。
可盡管這樣的條件非常不公平,梁琦和梁峰還是答應了,他們願意交換,也期待著自己可以改寫命運。
然而結果就像那個姓周的人說的一樣,他們失去了利用價值,就死掉了。隻不過差別在於,一個是真的死了,另一個卻僥幸逃過一劫。
聽到這裏,周琅的背脊已經濕透了,汗毛孔還在往外冒寒氣。
她白著臉,抬頭看向陽光,忽然覺得,他們此時待的陰涼處就像是她和母親的生活一樣,太陽高高掛起,有些角落卻永遠不會被照到。
周琅許久沒有說話,直到程崎告訴她,過幾天他還會來找她,梁峰的意思是給她幾天時間想清楚,要不要跟他合作,在這個家裏找出殺死梁琦的元凶,再讓姓周的遭到報應。
當然,梁峰也說了,要做到這件事並不容易,需要她付出一些代價,可一旦事成了,回報是相當高的,周家的一切都會變成她的,這也算是以慰梁琦在天之靈。
不過程崎也說了,他一定會幫她,她不是一個人。
幾分鍾後,程崎離開了。
周琅就一個人待在角落裏,怔怔發呆。
這一天,她回去的很晚。
而另一邊,在回家路上的周珩,也聽到陳叔講了一個故事,關於那個瘋掉的女人的故事。
陳叔說那是他聽來的,說那個女人在許多年前,是有機會離開她生活的環境的,她還非常勇敢的幫助一個朋友離開了。
然而她自己卻沒有走。
可能當時走了,如今也不會瘋掉了。
周珩問:“為什麼不走?”
陳叔說:“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
這天晚飯後,周珩和周琅就各自回屋,將自己關在房間裏。
周琅在想梁琦,在想梁峰的話,也在這一刻做出了自己人生中最重大的選擇。
周珩呢,則打開了日記本,將白天的事寫下來。
……
幾天後,在學校裏,周琅遇到了一點麻煩。
準確的說是霸淩。
周琅初來乍到,很多同學都對她產生好奇。
她和周珩不同年,需要靠自己的努力建立起一個社交圈。
人類的社交圈就像是一個保護圈,就跟動物世界裏群居動物劃地盤的意思是一樣的,當需要狩獵時,集體配合,當有外敵來時,互相照應,孤立他人,從長遠看就等於孤立自己。
但這條規則,周琅卻是不明白的,她一向都是一個人,獨慣了。
而她進學校一段時間後,身份背景也早就被人扒幹淨了,大家知道她是私生女,也知道她沒有生母,接回周家不久,還知道她一直生活在鄉下,對城市裏的“規矩”不了解,更加不懂的學校這個小社會的規則。
周琅,她就像是一隻從深山裏出來,剛踏進鬥獸場的小動物,她不知道找靠山,也不知道要盡快交幾個朋友,幫她快速融合到環境裏。
她總是低著頭,沉著臉,從不笑,也不跟人說話,好像是行屍走肉。
而通常這樣的女生,是很容易被孤立,也很容易遭到排擠和欺負的。
結果就是,周琅被幾個欺軟怕硬的同學圍在中間。
他們說話很難聽,還有動手的。
周琅知道自己打不過,可她就是不服軟。
這些同學還沒見過這麼倔的,很快變本加厲起來。
後來,還是有人看見了,將消息告訴周珩。
周珩聽了,直接來到低年級的樓層,從人堆中將周琅拉出來。
這裏有很多人都怕周珩,就看著她把人拉走。
後來有人在背後議論說,這就是自家養的狗,不允許外人碰。
也有和周珩能說得上話的,去告誡她,在這個圈子裏私生的就是私生的,他們都心理變態,是一群強盜。
隻有大房的孩子才是正主,有自己的圈子文化,所以就該齊心協力守護好這個圈子的秩序,要是有外來的野狗想要打破規則,就要亂棍打出去。
還有人勸周珩,不要看周琅可憐就被她騙了,她一看就不是善茬兒,小心當了東郭先生。
這話周珩自然沒有聽,但這並非是因為她認為周琅可憐,而她想當英雄。
其實道理很簡單,她們都是周家的女兒,無論她們姐妹關係如何,她看到妹妹被欺負卻視而不見,並且因為外人的一句話,就開始焦慮未來,去放任眼下的形勢,這都是對周家,以及對她個人智商、情商的一種侮辱。
再者,就她這段時間觀察來看,在這個家裏沒有弱者,哪怕是陳叔和家裏的阿姨,他們都有自己的一套處世哲學,反觀那些橫衝直撞,自以為牛逼的莽夫,她認為周家的人更聰明些。
至於周琅麼,她是心事很多,或者心思也不少,通常不愛說話的人,想法就會多,可她的生母才剛走,她怎麼可能一轉眼就嘻嘻哈哈,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
若真是那樣,才叫可怕。
總之,就因為周珩的一次出手相助,周琅和她的關係走得近了些,姐妹倆之間的話也多了,周琅也開始將自己以前的生活告訴周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