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對此感到額外的好奇,因為這和她過的日子截然不同,那是另一個新奇的世界。
周琅也因為周珩的友善,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家也是有溫度的。
可這件事再往深一層想,周琅又將所有過錯都歸咎於出身。
她想,若非自己是私生子,若她也生在周家長在周家,那她可能會做得比所有人都好,而那些人見到她,也會像是見到周珩所表現出的畏懼一樣。
她根本不需要那些人的喜歡,她隻要他們怕她就行了。
這也是周琅第一次感受到,權力和力量有多麼重要。
……
直到周琅度過了最難過的悲傷期,她才終於想起梁琦的那些教導,想起梁琦的叮囑,而她也終於有點力氣去做事了。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測試。
周琅記得梁琦說過,周珩容易受驚嚇,身體不好,而她是健健康康的。
梁琦還說,身體才是本錢,否則有多大的雄心抱負,都沒用。
周琅隻想知道,周珩生的是什麼病。
就在學校的後院巷子裏,哪裏有個看門人,他養了一條狗。
那隻狗雖然拴著,但是隻要一有陌生人經過,他就會狂吠,叫聲很大,半天都不消停。
周琅第一次經過時,就被那隻狗嚇了一跳。
但見到程崎那天,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隻狗沒有拴在外麵的柱子上。
於是有那麼一次,周琅和周珩一起從學校出來,她就特意提到想走後麵的小路。
而周珩是從不去那裏的,她總是從正門來,正門走,放學上車,下車上學。
周珩想了想,答應了
兩人走得很慢,快到巷子口的時候,周琅還加快了腳步,想知道那隻狗在不在。
就在這個時候,一串狗叫聲響起,又響亮又突然,接著那隻被拴在柱子上的狗,就衝到了巷子口。
周珩猝不及防,捂著心口往後退。
她的臉色也很不好。
周琅見了,就上前指著那條狗罵了兩句。
回家後,周珩就被蔣從芸送去醫院做檢查,很晚才回來。
吃晚飯時,就隻有周楠申和周琅在。
周琅一直低著頭,食不知味的吃著碗裏的東西,腦子裏一會兒是周珩的情況,一會兒是程崎講的那個故事,以及故事裏那個姓周的人。
直到吃完飯,周楠申叫她去書房,還將周珩的身體狀況簡單描述了一遍,並告訴她,雖然她是妹妹,但是姐姐的身體不好,所以在相處上還是要多注意。
周琅有些驚訝,心裏也有些發抖,她看向周楠申的眼神,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被一眼看破了。
周楠申根本不在現場,他怎麼就知道這件事和她有關呢?
哦,或許是她多心了。
周琅垂下眼,小聲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那裏會有隻狗,它也嚇了我一跳……”
周楠申笑了下,如此說道:“負責接你們的司機,說你有好幾次都走後門,那裏是必經之路。”
就這樣,謊言被輕易拆穿了。
周琅臉色變了,有些後悔自己的草率,看來還是她想簡單了,還以為不會被人發現。
這個周楠申,這個姓周的男人,的確很厲害。
而且母親有一件事說的很對,那就是他雖然是父親,但他對她沒有愛,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他在觀察她。
大約是周楠申見到她馴服的模樣,臉色也沒那麼嚴肅了,稍後又說,以後她和周珩一樣,隔幾天就要來書房一趟,他會親自輔導功課。
周琅是排斥這種安排的,如果能選,她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和這個男人,還有那個蔣從芸接觸。
可她沒得選,她還未成年,還需要在這個家裏生存,再加上梁琦先前的種種教導,她隻能強迫自己去接受,還要做到最好。
這個時候的周琅,觀念中還沒有“養蠱”的概念,她也不明白蠱王就是在弱肉強食的環境中誕生的。
而她下午的那番舉動,直接引起了周楠申的注意力,意識到她並非像是剛來周家時那樣怯懦、膽小,其實她有很多心眼,也有不擇手段的潛質,若能稍加培養,興許會有一番光景也說不定。
於是,這天晚上,周琅在書房裏待了將近一個小時,臨走前他還交給她一本書。
出來後,剛好蔣從芸和周珩也回來了。
蔣從芸看到周琅從書房出來,臉色當即就拉了下來,還真不愧是梁琦的女兒,先將周珩嚇去醫院,自己又找準機會去書房賣乖。
而周珩對此表現得很平靜,到了晚上,她還敲開周琅的房門。
周琅的書桌前攤開著那本書,她剛看了幾頁。
周珩說:“這本書可能有點深,從頭看很難堅持下來,我給你畫個重點,你按照這個順序閱讀就通暢了。”
周珩很快在目錄上標注出來,寫上第幾章是第幾章的解釋。
周琅抱怨道:“我覺得這本書有點刁難人,為什麼不直接按照容易理解的順序寫呢?”
周珩說:“可能他就是不想讓所有人都看懂吧,有耐心的人,有緣的人才能看到最後。”
周珩沒有告訴周琅,周楠申給這本書的用意,是要看她是否能耐得住寂寞,控製好青春期最容易生出的浮躁,靜下心來去讀一點東西,去思考,再將這些東西融合成自己的。
當然,周楠申也不會希望她道破謎底,這些深意要周琅自己領悟。
等到書的話題聊完了,周琅這才看向周珩,問:“姐,你今天……沒事了?”
周珩笑道:“嗯,吃了藥就沒事了。”
這天晚上,姐妹倆聊了很久。
周琅沒有一直追問周珩身體的事,她似乎也是怕周珩看出什麼,於是就換了個話題,提到她小時候的一個玩伴,外號“章魚”。
她說以前住在村子附近,差點被村子裏一個老頭摸了,還是章魚救了她。
她媽媽梁琦後來知道了這件事,就說,這種事很多人都會看不過眼,但能做到真正出手相助的,這個人總不會壞。
聽到這裏,周珩好像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那天在學校裏她幫了周琅以後,周琅的態度會有那麼大的轉變。
大概在周琅眼中,少年章魚麵對一個成年男子需要的勇氣,和她去麵對一群凶神惡煞的同學所需要的勇氣,是差不多的吧。
除了“救”這個行為,更令周琅深刻的是“勇敢”。
周珩如此說道:“其實兩件事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周琅問哪裏不一樣。
周珩說:“如果你不是我妹妹,我那天不會特意跑去低年級,聽到同學們討論這件事,也不會往心裏去。至於這裏麵的原因,你要自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