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天起,班級裏的男生無形中有了變化。大部分的男生依然追隨在李應傑身邊,海濤,劉強,徐浩仨人則開始變得形影不離了。
海濤有了夥伴,加上和路軍那場架占了上風,人一下子變得硬氣起來。他發現除了李應傑,一貫對他吆三喝四的那幾個男同學,與他照麵不僅沒有再指手畫腳過,相視時眼神會迅速遊離到了另外一邊。
生產隊派給學生們的活,八成是參照村民同齡孩子的能力來的。
沒過幾天,早上大喇叭響起時,幾乎再沒人能從鋪位上一下子爬起來;直到馬老師大呼小叫,挨個敲打一番才會哈欠大口,緩緩地穿上自己的衣服。不是嚷嚷著胳膊抬不起來了,就是說腿酸腳疼。
大家最犯怵的是下午大太陽底下,在沒有一點兒遮陰的田裏拔草。
這天午飯後,整個班級又被帶到玉米地裏,兩位老師交待完任務後,讓李應傑,方芳男女生班長負責監督,便和生產隊的幹部一邊說話去了。
沒幹多大一會兒,海濤便被劉強拉下來一大塊兒。劉強發現海濤跟不上進度,扭過身也不言語來到他這邊的田壟,麻利地幫助起海濤來。
海濤想直起腰喘口氣,卻發現本來在他一旁的徐浩,卻沒了蹤影。問了劉強他也直搖頭說沒瞧見。
不大一會兒,徐浩大汗淋漓,喜笑顏開地貓著腰跑了回來。海濤問他去哪兒了,他神秘地一笑:“撒了泡尿。”
勞動強度超出了每個人的預期,幾乎不重樣的三餐:玉米餅子,玉米麵粥,青菜湯;讓同學們都開始叨念起了家裏的飯食。尤其是晚飯後,如果在活動一番,躺在鋪位上肚子裏總覺得空落落的,難以入眠。
這晚,李應傑剛熄了燈。海濤就被徐浩輕輕地推了一把,他手從單子裏摸搜出幾塊餅幹,遞到海濤手裏。
“捂著被子吃!”徐浩悄聲說“拿兩塊給劉強。”
海濤遞給劉強兩塊,重複著徐浩的叮囑。趕緊用被子蒙住腦袋,大口嚼著多日難得的美食,在捂蓋著的被窩裏吧唧著。
海濤此時感覺口中的餅幹,比家裏的年夜飯還香。被窩裏,隻有自己能聽得到的咀嚼聲,很像耗子啃食掏洞的聲音。
幾塊餅幹下肚,仨人還在回味著,都感覺意猶未盡。突然,屋內的燈“哢嚓”一聲被點亮了。蔣老師,馬老師先後走了進來。
“都起來!快點兒!”蔣老師的聲音裏顯然充斥著氣憤。剛剛躺下還沒入睡,有些發蒙的男生都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什麼重大,突發情況。
蔣老師讓所有人站到前麵來,排成兩行。她從頭至尾掃視了一遍每個人的臉,抬腕看一眼手表,比平常更嚴厲地說道:“誰幹的,自己站出來。隻給你三分鍾時間!”
“什麼事啊?”隊伍裏有些同學嘀咕著問。
“什麼事?偷!也可以說盜竊!”蔣老師轉身指向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的馬老師說:“馬老師有胃病,帶了點兒餅幹是為了緩解病情,今天,具體說是下午,被你們其中的一個人全偷走了。”
隊伍裏議論四起,有的讓旁邊的人作證,從沒單獨行動過;有的互相耳語,似乎找到了懷疑的對象。
此時,海濤是最明了的那個人。下午拔草徐浩莫名消失,“撒泡尿”就很詭異;還有剛才實實在在塞到他手裏的那幾塊餅幹,“偷”“盜竊”的分明就是還在露著笑意的徐浩。
“不坦白是不是?”蔣老師見一直無人站出來承認,便叫上李應傑隨她一起,對寢室來個徹查。
每個人的書包,行李都被翻了個底兒掉。海濤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在徹查每個鋪位的蔣老師,李應傑,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當來到劉強的位置時,眼尖的李應傑對蔣老師大叫一聲:“老師看!餅幹渣!”蔣老師的眼神不好,一盞瓦數不大的黃燈泡照到角落沒有多少亮度;她撅著屁股趴在鋪位,腦袋幾乎貼到了劉強鋪的的被單上。
“海濤這兒也有”破案的成功更激發了李應傑,他又接連掀開海濤,徐浩的鋪位“老師,徐浩這裏渣子更多”
蔣老師一一確認後,走到隊伍前,喊出他們三人名字,出列:“我最後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不老實交代,你們仨人人有份。”
劉強一直低頭不語,海濤本想說是自己帶來的餅幹,轉念又覺得這借口太假,“學農”臨行前學校再三強調不許學生私帶任何零食,出發前還都經過班幹部檢查過。
沉默了一會兒。海濤感覺蔣老師盯著自己的眼神已經開始冒出了火星。
“是我幹的”猛然,徐浩高舉右手打破了師生僵持局麵,嘴角還是堆著笑,滿不在乎。見到有人出麵主動自首,蔣老師和站在門邊一直沉默的馬老師對視了一下,相互點了點頭。
“徐浩跟我出去,其他同學抓緊時間熄燈休息”蔣老師臨出門時,回頭對海濤,劉強撩下一句話“明天再找你倆。”
燈雖然關了,被折騰了起來的每個人倒精神了不少,鋪位上都在議論馬老師餅幹“被盜”的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