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們的水庫之行,還是被路過的村民發現了,並報告給了蔣老師。
返校後,因為整班男生都有參與,法不責眾,蔣老師一氣之下把李應傑短命的班長給擼掉了。
海濤,劉強內心都暗自慶幸,他倆“曆險”的事沒有泄露,躲過了追責。
從海濤寫第一份檢查起,他已經數不清,這些年總共交到蔣老師手裏有多少篇了。“檢查”的作用,在師生之間所產生的實際功效都呈幾何級遞減。
海濤現在可以一口氣可以寫下兩三篇。用蔣老師的話講,海濤每次檢查過後依然:大錯誤不犯,小錯誤不斷。態度誠懇,堅決不改。
“學農”期間因為和路軍打架,海濤在蔣老師備課本裏已經又增加了一份檢查;按照海濤以往的經驗,如果他在短時間內連續犯錯,蔣老師會動用最可怕,最讓他頭疼的殺手鐧——家訪。
上學期班級有次大清掃,海濤開始時一直幫著女生下樓提水。可往返兩趟後,蔣老師喊他去擦玻璃。
一班的教室在二樓,擦上層玻璃需要騎在下層窗戶的橫梁上。海濤學著其他同學的樣子,將兩條腿跨上去,可朝樓瞅了一眼,立即便覺得頭暈目眩,渾身發抖。
他沒意識,也不清楚這是典型的“恐高症”。雖然有心繼續,但手腳根本不聽使喚,冷汗不斷地從額頭上滴答下來。
一旁遞抹布的方芳看到**濤的異樣,以為他是哪兒不舒服,喊他先下來。海濤幾乎是閉著眼,緊攥著窗沿慢慢挪步,才下到了地麵。
他找到蔣老師,希望換一個同學擦窗,自己幹點兒別的。
“別的同學都可以,你為什麼不行?”
“我就是不想上去擦窗”海濤無法說清自己在高處的那種感受,不知怎麼表達出來。
“他可能是怕高”方芳對蔣老師說“我上去吧,讓海濤在下麵。”
方芳的話,讓蔣老師發出了感慨:“海濤啊,海濤,你還不如一個女生嗎?你還是軍人子弟,膽小如鼠你害不害臊!”
“軍人子弟”“膽小如鼠”這詞一入耳,海濤感覺到莫大的羞辱,教室裏的同學都放下清掃工具,看著蔣老師對他的批評。李應傑帶領著一些男生在一旁跟著起哄:“膽小如鼠!膽小如鼠!”
海濤被激怒了,他把手中的抹布朝蔣老師腳下摔去,狠狠地踹開教室門便揚長而去。
當天是周末。母親已經買好車票,要帶海濤去軍港區和父親,弟弟一家人團聚。母子倆還未出門,蔣老師便怒氣難消的樣子,登門家訪來了。
從落座那刻起,蔣老師幾乎用了大半節課的時間,對海濤一貫的表現一一進行著剖析。她把今天海濤拒絕擦玻璃,歸結為“驕驕”二字,挑肥揀瘦,是對待勞動態度的問題;更不可原諒的是不服老師管教,公然頂撞更是錯上加錯。
母親耐心地傾聽老師對兒子在學校表現發泄的不滿,幾次想與她進行交流,都被蔣老師水潑不進的語速噎在嘴邊。
海濤心急如焚,不時抬頭看著房間裏的台鍾,他希望母親跟老師說明,他們去看父親,弟弟的最後一班車就要誤點了。
蔣老師看出了海濤的不耐煩,本來都站起準備告辭,又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對母親道:“你看看,這孩子最大的問題就是說不得。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這樣下去很危險……”
那個周末由於蔣老師冗長的家訪,把海濤企盼很久的一家團聚,最終還是攪黃了。
有件事更讓海濤痛心,本來父親答應送給他一頂小號軍帽;當母親把蔣老師對海濤在學校的表現,通過電話轉述給父親後,父親提出了要求,在海濤改掉老師提出的缺點,不足後,才能得到那頂軍帽。
從廟嶺村回來,海濤心裏一直忐忑。當得知水庫違紀的事,蔣老師沒再深究,他才長舒了口氣,照此十有八九蔣老師不會突然登門,令他頭疼心悸的家訪了。
去“學農”半個月,海濤回來的這個周末,一直在熱盼著父親。一是想念爸爸,還有那頂遲遲未到手的軍帽更讓他心焦。
父子倆一見麵,海濤追著父親彙報起“學農”的收獲,他把這半個月曆練過的“農活”渲染了一遍。當然和路軍打架,“餅幹事件”,水庫遇險這些事情隻字未提。
父親細細地打量著黑瘦不少的兒子,拍拍海濤的腦袋問:“得沒得到老師表揚啊?”
“那倒沒有,也沒批評”父親被海濤的回答逗得哈哈大笑。
海濤見父親心情不錯,拉著他的大手,磨著爸爸把那頂早該戴在頭上的軍帽送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