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盯著飄到自己邊上的這碗麵，輕笑一下，也拿著吃了起來。老人盤坐於船頭，筷子夾起一條麵條，吹一下，吃一口。穀雨則是大口吸溜，坐在船頭，兩條腿懸掛在空中，前後擺動，雙腳蕩在水波之間。
“那邊是什麼樣的。”老人吃了一半，便停下筷子。用筷子指了一指河流的盡頭。穀雨已經把麵條吃完了。
“嗬嗬，你也真有趣……你應該知道來到河上的人，每一個都想知道盡頭是什麼。”穀雨挑了挑眉，戲謔地說道。“你從這裏往那邊去，就像是從鏡子外，走到鏡子裏。回頭一看，又有什麼區別呢？”
穀雨眼神也順著看往河流盡頭，笑著說道：“在這邊多好，有吃有喝，累了就躺下睡上一覺。什麼事都不用多想。太多人想知道那邊的風景了，他們不知道的是，那邊也許不如這兒呢。”
素衣老者放下筷子思索並未接話，問了一句。
“你去過嗎？”
穀雨沉默了，斜躺在船板上，望著這片漆黑的天空。淨白的手探了出來，撫摸著衣領的花紋。說道：“去過。我在那邊停留，駐足。但那的風景我並不喜歡，實在過於無聊。外加我太懶，便回來了。”說完便放聲大笑，有些自嘲的意味。
素衣老者說道：“我想請你出去逛逛。我來這就是為了請你出去的。”
“出去？哈哈哈。你不會老糊塗了吧，我是不會出去的。”
老者的手輕輕一揮，船艙上的黑舊簾子便掀開了。裏麵放著一個孩子籃。棕色的破布裹著一個熟睡的孩子。孩子的臉圓圓地，紅紅地，如同雕琢過的麵龐格外可愛。黑色的發絲落在籃邊，孩子發出輕微的鼾聲。
穀雨眼底閃過一絲藍色的光，他仔細端詳著這個孩子。穀雨知道帶一個孩子來他這兒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但這孩子似乎避過了所有的靈。河裏的家夥沒跑出來分食，實在奇怪。他想要麼是這個孩子有特別之處。要麼是這個老人幫孩子用了什麼方法進來。但能把孩子帶來他的麵前，就足以說明有些本事。
“什麼意思，帶個孩子來這裏。”穀雨疑惑地問道。
“我來這裏就為了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想來看看，也想嚐試一下能不能去到那邊看看。”老人頓了頓，看向簾子後的孩子，繼續說下去。“第二件事，我是想把這孩子給你，幫我撫養！”
……
整個空間都震了一下，穀雨不可思議地看著老者，仿佛聽到一件可笑的事情。眼神變得犀利，狂聲大笑。
“喂，老家夥！你當我這裏是什麼地方，找個孩子就想讓我撫養。你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水麵的波光附和著穀雨笑聲傳了出去。老者迎著穀雨的眼神，兩人對視。頓時風止，水靜，氣結。
“你不必生氣，你可以仔細看看這孩子。”老者一揮手，木籃便從艙裏飛出。籃子從水麵飄了過去，如同剛才的那一碗麵一樣。隻不過這次飄到的，是穀雨的麵前。
“你把孩子的衣服拉開，看看她的左後肩。”老者的聲音也隨即傳來。
穀雨從袖子裏伸出手，把孩子身上那件薄薄的淡藍衣紗脫下一些。一朵深紅幽花，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格外的詭異，這花案嬌小，探出許多的根，往四處散開，紮根在孩子白嫩的肌膚上。以孩子為土壤，好似不斷吸食著孩子的血液，才能使它如此的深紅。
這孩子毫無感覺，也許沉浸在美妙的夢境之中。穀雨算是明白了，這孩子為什麼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就來到了他這裏。這朵花就是根源。畢竟是太過於弱小，總要付出代價。穀雨的手點在花蕊上，那四散的根絲，受到外來的刺激。急速地收縮，很快就隻剩下了一個花苞。其他的東西，蟄伏在了底下。
“她叫什麼？”穀雨低頭問道。
“無名無姓。”
“父母安在？”
“不知。”
“為何……”
“也許我沒你清楚。”
穀雨默默從側躺換成盤腿而坐。摸著船，望向遠處的盡頭。靜靜說道：“我不記得了。”
老者站了起來，樸素外衣下威嚴的氣勢一下爆裂出來，盯著水麵。“如果我還有時日，我定當自己撫養，帶來你這裏不過是無奈之舉。我無法看到這是好是壞。但沒有選擇了……”